林墨温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的插在逻辑的缝隙里,那名身穿红裙的女玩家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一个反驳的字也吐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攥着裙摆,指甲掐进布料里,将那片红色绞出几道狰狞的褶皱。
第九名玩家女性玩家能选的就两人,要谁去啊?
人群里不知是谁抛出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本就紧绷的湖面,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红裙女人和那个未成年女孩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期待有人能成为那个被推出去的“祭品”。
林墨温的视线掠过那女孩苍白的脸,补充道。
林墨温规则里藏着暗示,要找一个会唱歌的女性。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那两道被注视的身影抖得更厉害了。
第一名玩家你们两个谁会唱歌啊?
刚才发问的玩家又追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仿佛只要得到答案,就能立刻卸下压在自己身上的恐惧。
第九名玩家我不会,我真的不会!
红裙女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立刻尖叫起来,声音里的恐慌做不了假。
她确实五音不全,小时候母亲逼她练过半年声乐,结果她把《摇篮曲》唱成了《丧歌》,最后连钢琴老师都摇头叹气,说她是“被音乐抛弃的孩子”。
此刻她恨不得把这句话刻在脑门上,只求能从这场筛选里摘出去。
她的声音落下,全场的寂静像一张网,骤然收紧,勒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目光齐刷刷的转向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
女孩的肩膀窄窄的,白色裙子穿在身上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晃荡。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整个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像寒风里快要被吹断的芦苇。
第五名玩家你会唱歌?
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往前凑了两步,语气里带着试探,眼神却像钩子一样,想把女孩的沉默撕开一道口子。
小女孩!!!
女孩猛的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没让它们掉下来。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细碎的气音。
小女孩我……我……
几个“我”字像卡在齿轮里的零件,磕磕绊绊,怎么也拼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第五名玩家你会唱歌就说啊?!!
寸头男人不耐烦了,提高了音量,唾沫星子喷在空气中。
第五名玩家我什么我啊???
第五名玩家磨磨蹭蹭的,想害死所有人吗?
第一名玩家就是!
第一名玩家会就说会,不会就说不会,有什么难的吗???
红裙女人也立刻附和,她往前迈了半步,目光像黏在女孩身上的蚂蟥。
第九名玩家小孩子可不能说假话啊,诚实一点才好。
她说着“诚实”,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只要这女孩点头,她就能彻底松口气了,管这孩子唱得好不好,能不能活下来,都跟她没关系了。
第一名玩家对啊对啊!快说啊!
第五名玩家别耽误时间了!
第五名玩家没看到那木偶还在盯着咱们吗?
第七名玩家是不是会啊?
第二名玩家看她那样子就像会!
玩家们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拍打着女孩单薄的身体。
有人往前挤了挤,无形的压力让女孩的后背紧紧贴住了冰冷的舞台栏杆,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冻得她骨头缝都在疼。
她确实会唱歌。
母亲是市里歌剧院的首席歌唱家,她的童年是在歌声的包围里度过的。
母亲会抱着她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天鹅湖》的旋律。
她跟着哼唱,稚嫩的嗓音像沾了蜜的羽毛,连乐团的小提琴手都会停下来夸她“是被缪斯吻过的孩子”。
母亲说她的声带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宝贝,还说等她长大了,要在这歌剧院的舞台上,为她举办一场专属的音乐会。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白血病……
女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眼眶发酸。
她想起化疗时掉光的头发,想起母亲躲在病房外偷偷抹眼泪的背影,想起父亲为了医药费累的在病床边坐着都能睡着。
她还想起自己藏在枕头下的乐谱,那些音符被泪水泡得发皱,像她支离破碎的梦想。
小女孩(妈妈说过,不能撒谎……)
小女孩(可是如果我说了会……万一唱不好,爱丽丝会不会……)
小女孩(不行,我不能死……)
小女孩(我要完成挑战,然后许愿……)
小女孩(许愿让我的病好起来,许愿回到爸爸妈妈身边,许愿……再听一次妈妈唱歌……)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布满蜡油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女孩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又闷又疼。
小女孩我……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周围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无数双闪烁着贪婪和催促的眼睛。
小女孩我不会唱歌。
声音细若蚊蚋,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油锅,瞬间炸开了。
第九名玩家真的???
红裙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第九名玩家你真的不会唱歌???
她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贴到女孩面前,眼神里的失望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第九名玩家小孩子可不能说假话啊,你要是真的会,就说出来嘛。
第九名玩家大家又不会拿你怎么样,说不定还会夸你勇敢呢。
她的话像裹着糖衣的毒药,一字一句都在诱导。
她甚至伸出手,想去拍女孩的肩膀,指尖却在快要碰到时被女孩猛的躲开了。
女孩往后缩了缩,后背的栏杆硌得她生疼,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尽全力重复道。
小女孩我……我真的不会。
红裙女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里的伪装彻底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怨毒。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墨温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那眼神像淬了冰,让她下意识的闭了嘴。
周围的玩家也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没人相信一个在歌剧院里显得如此“契合”的女孩会完全不会唱歌,但她那副倔强又恐惧的样子,又让人找不出破绽。
只有女孩自己知道,她把那个会唱歌的自己,连同母亲的期望和未完成的梦想,一起藏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
为了活下去,为了回到父母身边,她宁愿做一个“不会唱歌”的骗子。
舞台中央的人偶依旧静立着,陶瓷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光,仿佛早已看透了这场围绕着“歌声”展开的、丑陋的人性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