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槿安带着东西来到了他现在的生活的院子,院子里除去一些训练时用的东西,就没有其他的了,看似周围有人打扫过,但仔细就能发现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杂草,以及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
看样子那个收养他的张家人并没有待他有多好。
张槿安把东西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她原本想开口叫叫人的,可想起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名字,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从来都没说过,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吧,毕竟他出生没多久就被带回张家,而父亲也在不久之后离开。
忽然听见上方有动静,她顺着声音看去,那家伙竟然坐在屋檐上,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她发现他眼神里多了几分孤寂,本就不爱说话的他,显得更加清冷。
二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就这么看着彼此。
“那里面是药和食物。”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张起灵’从屋檐上蹦了下来,看着张槿安的背影消失后,转身走向那石桌,看着那些东西,没有过多的理会,就离开了。
说到底,张槿安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让她关照这个‘假圣婴’。
“娘,爹他为什么让我这么做?”
张槿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记得母亲那个时候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摸着张槿安的头,说了些她日后才明白的话。
可,是什么呢?或许是因为过的太久,不记得了吧……
从那天开始,张槿安就被父亲安排着隔三差五的去那,而她也再也没有问过那样的问题。
张槿安第三次去找他时,发现了石桌上全是前几次她送过来的东西,伤药倒没有什么问题,可那些食物全都变质,那家伙也没动一下。
这家伙平日里除了训练,就是坐在屋檐上,或是树上、走廊里发呆,他还真把自己当圣婴,喜欢别人围着他吗?张槿安心想。
“喂,不就是丢了圣婴的身份吗?还真习惯了被他们簇拥的感觉吗?”
张槿安瞧着已经下来的‘张起灵’,不管他是不是圣婴,她心里都很讨厌他,她觉得,这家伙太像张家人了。
张槿安一度认为,如果没有‘假圣婴’事件,他会是张家最完美的‘作品’。
‘张起灵’只是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丫头,她看样子很生气,为什么呢?还有这段时间她送来的东西,张家的其他人都对他避而远之,可她为什么会三天两头的来找自己呢?
他没有开口,只是从张槿安的身边经过。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张槿安动手了。
她出手狠厉,招招毫不留情,这风格简直与张家人如出一辙。见对方躲过,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脚下步伐未作丝毫停留,旋即展开迅猛追击。
张槿安不愧是同辈中最出色的孩子,她的底子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龄该拥有的。
几招过后,她渐渐察觉到,“张起灵”的身手很好,他出招既快且稳,每一式都恰到好处,宛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与张槿安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招式中少了那份凌厉与决绝,反而处处透着几分防御。
张槿安输了,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输,但她并不生气。
她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只有自己再强大一些,她就离那个计划又进一步。
只是坐下吃起自己带的食物来,有一种,打累了正好补充体力,‘张起灵’显然有点状况外。
“这就是张家人,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就会把你视作他们的信仰,不需要的时候,就会想尽办法毁掉你,你的死活,他们不会管。”
后来张槿安才慢慢明白,这不仅是张家人,还是所有人的人性。
“可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这是张槿安早早就知道的道理,如果想要反抗,首先你得先确保自己好好的活着。
‘张起灵’看着她递过来的烧饼,以及她微歪着脑袋,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疏远他,说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接下来,张槿安除去给他送东西外,她都会跟‘张起灵’比试一下。
是对手?还是朋友?张槿安也不知道。
毕竟他们俩不怎么说话。
后来的几天,张槿安没有再来,对此‘张起灵’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张槿安听说了父亲要同族里的人前往泗州古城其目的是为了寻找族长信物。
出生于这样的家族,下墓倒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次张槿安瞧着母亲满脸担心的样子,她知道此行绝非那么容易。
听族里的人讲,上一任张家族长就死于那里,而死因,内斗。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张槿安总是在母亲面前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之后张槿安才得知原来‘张起灵’也同父亲他们一起去了,好像因为那小子的血液特殊,被当做血奴,为其开路。
几天后,张槿安等来的却是父亲去世的消息,她飞快的跑向自己的院楼,看到的却是母亲伤心的哭泣,她即便再想在母亲面前装作冷静的样子,可那时的她也就不到七岁,那是张槿安第一次落泪,在以往的训练中,不管多疼、多累,她都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流一滴眼泪。
那天,是她第一次趴在母亲怀里哭,明明没有下雪,她却觉得无比的寒冷。
族里的人对这场行动的结果感到惋惜,可他们终究还是没办法体会。
这场行动以失败告终,而墓里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也只有唯一回来的‘张起灵’知道。
这是许久之后,‘张起灵’再次见到张槿安。她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傲气十足的样子;她变得冲动而急切。尽管脸颊上已不见泪痕,但是眼睛却是红肿的。
“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父亲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面对张槿安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张起灵’选择了沉默。
又是这样。
‘张起灵’只是把墓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族里的长老,而后者却对族里的人选择了隐瞒,张槿安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作为家人,难道他们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还是说他们在隐瞒什么?
张槿安在来之前就知道他肯定不说,那好,那她就打,打到他说为止。
这段时间,张槿安在体能或是拳脚上都有所提升,这还得亏了这段时间他这个陪练。
‘张起灵’也察觉到她的变化,便不得已认真起来,但其实现在的她,很冲动,没办法把自己稳下来,在他眼里已满是破绽。
二人互相打了一会,见对方力气明显跟不上了,‘张起灵’这才将其牵制住。
“你父亲,让我把这个给你。”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防身用的刀。
那刀柄上刻有一朵木槿花,另外一面是一个‘安’字。那是她的名字,槿安。意为平安、福瑞,是父亲和母亲对她的爱。
可生于张家,又哪来的真正平安。
自那之后,张槿安再也没有来过,也可以说她把自己关了起来。
这件事让张槿安不得不加快计划,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她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她要带着母亲离开这里。
可那时只有七岁的她又怎么能抵抗的了那些张家长辈,她们被抓了回去,张槿安挨了罚被关禁闭,他们念在张槿安的父亲并没有对母亲做什么。
张槿安作为张家的本家人,看着面前供奉的牌位,不禁冷笑,眼中满是不屑。
不久之后,母亲托人送了一封信过来,那是父亲写的,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信上的内容让她这几天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那是父亲出发前写的一封信,他似乎已经料定了此行凶多吉少。
父亲说,现在的张家很危险,这里不再是人心难测,不再是表面上的斗争;而是潜藏已久的暗势力,这股势力也正是上任族长死亡的真正原因,他心知无法再护她们母女,便让族中长老实施那个计划。
也谈不上是计划,其实早在张槿安出生之前,张家就一直有一个族规,在挑选有资格承担张家族长的同时,也会去培养一位协助族长处理一些遗留问题的族长夫人。
而这一代当中最为出色的就属张槿安了。
可一开始父亲似乎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可直到今日,这个计划再次被启用。
父亲认为在她们这一代中,最有可能继承族长之位的就是那个曾被视为‘圣婴’的少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与张家人的不同,这个不同,是他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比他们这些本家的张家人来说还要纯粹。
就算最后族长不是他,但张槿安有着那样的身份,也总是好的。
看着信上的内容,张槿安久久不能回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让她带着东西去看望他,为什么在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他却让自己的女儿想尽办法的接近。
而她终于明白了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希望,他们的槿安出生于张家。
张槿安终于被释放出来,看着站在面前那些令她讨厌的嘴脸,以及人群中的母亲,她不得不选择妥协。
她明明站在阳光之下,却觉得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