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上嵌满五彩宝石,灯火被折射得碎光四射,整个客殿宛如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境。白浅坐在沉香榻上,肘尖抵着案桌,指尖撑着额角,眉心蹙成浅川,睫影在灯下不安地跳动。忽而,她胸口浮起一道月白光晕,水影晃荡间,另一道轮廓自她体内叠影而出。
雾深提着一只白绒绒的小兽现身:仅奶狗大小,胖乎乎的看不出哪里是脖子哪里是腰,耳尖缀着一点朱砂,尾羽蓬松似雪焰——正是“赤果幻影”,盛崖余在云荒吞食赤果后心绪激荡幻化过的小白兽。
白浅倏然睁眼,疲态被惊怒冲散,声音压得极低:
白浅荒唐!你怎能把他弄成这般形态!
雾深.这好画啊,几笔就勾完了。
雾深指尖一松,小兽在桌面滚了半圈,脸朝下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宛若死了一般。
雾深却熟视无睹,懒懒踱到床沿,把被褥往怀里一拢,整个人陷进软云般的锦堆,然后将脑袋一蒙,将那晃瞎眼的灯光隔绝在外,也将声音镀上了一层钝色:
雾深.或者你可以画只虾,连着之前那只一并往锅里一扔,下海一趟总得吃点海鲜才算不虚此行。
话音刚落,白浅脑中电光一闪——玄离!
她一把掀袍起身,云袖摆扫过案几,带起一阵风铃般的脆响,连雾深都来不及再教训,便匆匆掠出门外,雾深嘴一撇,翻身朝里,权当白浅从未出现过一般。
客殿重归寂静,灯火在水镜般的地面投下细长波纹。
夜不知不觉已经过半,雾深呼吸轻浅,像是已经熟睡,桌上的小兽身体抖动了两下,时影睁开眼,还未动作,一股力量便擎住了他。
天旋地转,他重重摔下,被厚实的皮毛和柔软的被褥卸去了大半的坠力,脖颈却仍被震得生疼。
他抬手欲探,整条左腿却被一个柔软而巨大的东西骤然圈住,微凉的触感因紧密的贴肤接触渐渐变得温热。羞恼涌上耳根,他挣扎着想看究竟,但颈骨剧痛难动,身体也因左腿被锁半寸难移,只能徒劳地僵在原处。
这眼一睁便是半宿,时影刚迷迷糊糊睡着,便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怎料意识尚未清醒,左腿忽地被一股巨力一扯,他被倒提上天,剩下的三肢悬空乱蹬,脖颈间传来的剧痛逼出了他的泪花。
风呼啸掠过耳际,他突然后颈皮一紧,视野陡然翻转,眼前出现一双巨大的眼睛,像两轮黑色的满月在白色的天幕中悬挂,月亮里映着一个眼含泪光、楚楚可怜的圆毛白色小兽。
“这是……我?我变小了?”
一个念头劈进脑海,惊得时影心脏猛撞胸腔。
是雾深!
他张口欲骂,却只发出细弱的“叽”声;只能用爪尖对着那双眼挠划,可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如同天堑,任他如何施力,都伤不到那双笑意盈盈的眼分毫。
呼吸急促,心火升腾,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可就在他晕厥的前一刻,另一股更冷静的念头悄然浮起:
——既已如此,挣扎无用。先活下去,再寻解法。
心跳慢慢回落,怒火被强压下去,只剩一片湿漉漉的理智滩涂。时影蜷起四肢,让自己在晃动的半空尽量保持平衡,瞳仁缩成细线,开始无声地与雾深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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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补2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