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眼睫在侍女平凡面容上投下阴影。
水清漓的视线钉死在叶微蕤袍角那片诡谲流淌的银线上——
正是这双手,百年前剥离了他本源权柄。
指甲瞬间深陷掌心软肉,尖锐疼痛刺穿皮肉,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铁锈味杀意。
他强迫呼吸放轻,放缓,仿佛只是被内殿森然威压所慑。
唯有袖中指尖凝聚的一缕极寒水汽,无声洇湿轻软布料,留下深色印记。
世的目光如裹着霜碴的刀锋,骤然刺向叶微蕤。
水清漓敏锐捕捉到,叶微蕤温润眼底一丝未及敛尽的冷寂,像深潭投入石子后最后一圈涟漪,迅速被更深的笑意吞噬。
“啧,王后殿下好兴致。”世的声音不高,字句却像裹着冰棱的碎石,刮擦耳膜:“新婚燕尔,不在锦帐暖衾,倒在这空殿……守门?”
他刻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叶微蕤身后空寂的幽暗,“陛下……竟舍得留你一人,独对这满殿寒光?”
叶微蕤脸上那抹恰到好处的疑惑,瞬间被溺毙飞蛾的温柔笑意取代。
他仿佛未闻淬毒嘲讽,指尖优雅拂过袖口不存在的微尘:“执政官阁下说笑了。老师心系政务,我这做王后的,替他守好内殿是本分,免得……”
微顿。
他眸光流转,意有所指掠过世身后的“侍女”,声音轻柔如羽絮,“……免得些不该出现的人或物,污了此地的清净。”
他向前半步,压低的声线够世捕捉,字句裹着蜜糖般的假意关怀:“倒是阁下,面色如此苍白,可是昨夜未曾安眠?想来也是,有些念想……本就是蚀骨的毒,强求不得。”
话音未落,他已优雅旋身,袍袖轻扬,“老师此刻不在宫内,阁下请回。”
厚重的殿门轰然闭合。
沉闷的撞击碾过空气,将世与他身后伪装的“侍女”彻底隔绝。
门扉合拢的余震顺着冰冷地砖蔓延,激起细微尘粒悬浮于森然光柱中。
殿门外,水晶穹顶的冷光森然切割空间。
世立于光暗交界,背影绷如拉满的硬弓。
宽袖纹丝不动,但水清漓清晰感知到那片死寂布料下,狂暴的灵力正似深海怒涛无声撕扯。
指节死死扣住袖缘暗纹,用力到骨节嶙峋泛出青白,皮肉紧绷处几乎透出下方血管的幽蓝暗影。
他最后剐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唇抿成一道冰冷的薄刃。
转身刹那,暗纹披风猛然扬起,划开凝滞气流。
带起的厉风割过裸露皮肤,激起细微战栗,风中残留的浮灵冷香此刻闻来如同腐朽的甜腥。
水清漓垂首疾趋,侍女轻软的裙摆扫过冰冷地面。
宽袖遮掩下,他指尖微蜷。
那缕洇湿布料的极寒水汽,在冰冷意志催动下悄然凝结、塑形、淬锋。指腹无声捻过。
一片薄如蝉翼、边缘泛着幽蓝寒芒的冰刃,紧贴掌心蛰伏。
刃尖冷意刺骨,细微寒气顺着血脉逆流而上,冻得他腕骨发麻,却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