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入地平线时,集训楼的廊灯次第亮起。锦书抱着速写本下楼梯,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拐角处突然炸响的“慢着!”惊得她猛地收住脚步,指尖下意识护住画册——那是白天捕捉到的切原挥拍时的侧影,此刻铅笔画上的汗水光泽仿佛还在流动。
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暖黄色的廊灯下,两道影子在瓷砖地面拉扯变形。切原赤也的运动外套拉链半敞,发梢还沾着训练后的水珠,折射着冷冽的光;橘杏攥着的志工服衣角已经揉皱,月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棂,在她紧绷的肩线上投下细碎的暗影。
“呵,怎么又是你,难不成你打算24小时监视我?”切原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越过橘杏继续走,往前走时运动鞋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他刻意放慢脚步,每一步都重重碾过橘杏投在地上的影子,仿佛那是某种无形的挑衅。
橘杏突然转身:“慢着!你还没有回答我!”她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走廊尽头的穿堂风卷起她耳畔碎发,将尾音扯得支离破碎。
切原的背影骤然僵住,后颈凸起的骨节微微颤动。路灯在镜片上折射出冷光:“我在做自主练习。”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被反复压抑的烦躁。
“这次集训期间,如果你敢再伤害谁,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橘杏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响。她眼前浮现出哥哥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还有不二周助捂着肩膀倒下的画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先是哥哥,再是不二哥,然后呢?这次你又想找谁当你的猎物!”
“你说够了没有!”切原突然暴喝。
锦书看见他脖颈暴起的青筋,像盘踞的青蛇。暮色里少年眼底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愤怒、不甘,还有某种转瞬即逝的脆弱,“我现在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寂静里。切原恢复桀骜的姿态,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勾起嘴角冷笑:“你护着你哥是无所谓,不过也应该有个限度,否则很恶心。”
月光突然被云层遮住,橘杏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呓语:“都是你,要不是你做出那种事,我哥现在也应该会在这里。”回忆如潮水涌来,哥哥住院时床头枯萎的花束,手术室外漫长的等待,还有切原在赛场上张狂的笑容,每一幕都刺痛神经。
“那真是抱歉,我不是你最爱的哥哥。”切原转身,喉结上下滚动,“对了,你那个哥哥不是号称什么九州双雄吗,见到你哥的时候替我转告他,这么逊,还敢称雄,真是笑死我了。”
他转身又继续往前迈步,但说出这句话后的心情,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索。橘杏浑身发抖,快步上前的运动鞋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扬起的手掌还未落下,纤细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抬头时,锦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面前,月光为少女苍白的侧脸镀上银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担忧。
锦书不知何时冲了出来,浅蓝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她的指尖冰凉,却死死攥住橘杏的手腕:“别这样!”少女急促的呼吸喷在橘杏手背上,“切原前辈他...其实不是故意的。”
切原的背影僵在原地,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听见身后传来锦书慌乱的解释,声音像团柔软的棉花,轻轻按在他发疼的伤口上。夜风穿堂而过,卷起走廊里未说完的话语,和少年人倔强又脆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