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不慌不忙,示意随从呈上备好的土豆,接过土豆,放置于一旁案几,而后转身,面向皇帝,丝丝入扣地奏道:“因福亭海贸往来,臣女有幸得闻一种稀有的西洋薯物,唤作土豆。其口感软糯,类于面点,只需两三个,便能使人饱腹。此薯适应性超凡,无论寒旱之境,还是潮热之地,皆能生长,不挑土壤,堪称天赐良物。福亭苗家已然试种百亩,投放市面后,已成功售出数百斤。
如今,若以土豆替代半数赈灾粮,按估算,可省下约五十万两白银。受灾之地的农民,可用一半田地改种土豆。这土豆一年两熟,以四五月播种最为适宜。若是秋种,来年春天便可收获。届时,不仅可得三十万两税收,还能收获七万石土豆。辽东若开市通商,力真族又未限定交易物资仅为米面。”
皇帝抬手,将案几上的土豆轻轻拿起,置于掌心,细细摩挲、反复端详。紧接着,他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步履间满是思索的意味。忽然,他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仿若暗夜中乍现的流星,瞬间点亮了整个神情,仰头大笑:“用征来的土豆换马,这岂不是天赐良机?”紧接着,皇帝高声下令:“不愧是闺仪科榜首!传朕旨意,命营田司即刻着手操办,走户部账册,让梁继芳迅速拟定方案。再令光禄寺、太仆寺、御马监派人前往辽东,协助佑霆开办马市。有了马匹,便可征兵练兵,若外敌来犯,我朝随时能战!”
暮霭沉沉,如轻纱般轻柔地覆盖着河面,落日的余晖肆意倾洒,将河水晕染成一片醉人的金红,波光潋滟间,似流淌着岁月的沧桑与温柔。
河畔边,窦昭的身形在这暖色调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孤寂,她的脊背微微弯曲,仿佛被命运的重负压垮。双眼直直地凝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声音里裹挟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喃喃低语道:“万物皆由天定,原来,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缓步行近,足尖轻点沙地,发出细微摩挲声,仿若一记轻叩,打破这仿若凝滞的压抑静谧。“天定?”我喃喃低语,声线中裹挟着几分惑意,又藏着些许深究的意味。“窦昭,你观这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山河尽染。你说,这绮丽之景,究竟是天命既定,生来如此;还是骄阳奋力挣破层云的桎梏,才得以将这最后的华彩,慷慨馈赠人间 ?”
言毕,我已行至她身畔,并肩而立,一同望向悠悠长河。“恰似这滔滔河水,自源头奔涌而出,百川归海,看似是既定的天命。然,其一路奔腾跌宕,或惊涛拍岸,或九曲回肠,穿峻岭、越险滩,所经之处,润泽膏腴之地,孕育万千生灵,重塑山川地貌,造就无数奇观。”
我身姿微侧,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的面容,妄图捕捉每一丝稍纵即逝的情绪波动,那或许是命运转折的微妙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