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啊啊啊——”
陆辞暮被吵醒了,起床气甚重的他扫了一眼正在哭的小孩,一时间脸上的戾气还无法收住,把小孩吓了一跳——哭得更大声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辞暮觉得好烦,想起来昨晚放进背包里的奶糖,随意抓了一把,递向邻座的小孩,哄着:“别哭了,我请你吃糖。”
糖是最强力的胶带。
好看的人也是。
“快给哥哥说谢谢啊?”
“谢谢……哥哥。”
小孩脸上挂着眼泪,道谢时眼睛没离开剥糖纸的手。在那之后,陆辞暮就没听到小孩再哭。
他将手臂贴在窗沿枕着,再次入睡……
虽然客车上的人很吵。
但没办法,陆辞暮昨晚跑哥们林州屋里睡了两小时,借他手机订了车票,拿走之前寄存在他那里的行李箱,跑到列车站坐到天亮。
“反正我爸妈出去旅游了,你要不就在我这里吧?”
“不行。”陆辞暮感谢哥们的好意。
但他这回必须跑得更远。
如果被抓回去——后果他不敢想。
自从逃跑后,他就用卡针将电话卡取了,断了母亲的定位。
“反正我总要去的H市的,你知道我填的高中在那里。”
“你现在电话卡肯定不能用了,要不用我备用的?”
陆辞暮只是摇头。
他早已见识母亲的手段。
“她连之前你给我的那张都查出来了。再给我一张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还不如拿我手里这张。做个大孝子,给她省点钱。”
“那现金你拿再拿一些,以防万一——”
“放心,”陆辞暮换好鞋,手里拉着行李箱,对着满眼眼泪的林州说:“我会跑出去的。安全了给你打电话。”
已过的那些时日里,他的视野只有那幢吃人的别墅,和那没上几天的学校。
林州,只是在母亲每一次虚假的聚会时登场,为陆辞暮打开一次又一次逃跑的门。
他真的能跑出去吗?
陆辞暮没有答案。
他必须跑出去。
没有成功的后果,他不敢想。
陆辞暮睡得很不好——一车里总是吵的要死,他也不能发脾气让他们闭嘴——没戴耳塞。
他干脆坐正,考虑一下现实……
银行卡一定冻结了,目前的资金只有几千——手里倒是有小一千,但大部分钱在wx里——现在还不能插卡。
他那亲爱的母亲,在他的手机里动了什么手脚——他最清楚不过了。
已经摔过一次了,不能在同一个坑摔两次。
静观其变吧……
但到了地方,他瞬间后悔了。
这地绕的他连头都找不到——就算他昨晚将路线背得滚瓜烂熟。
但是那只是粗略的行径,谁知道这地那么绕?!
陆辞暮看看前面,回望后面,一样的墙砖,一样的居民楼,隔几米的老路灯,和那满墙的爬山虎。
陆辞暮:我谢谢你。
他打算去找人问问附近有没有一个叫黄琼脂的老人,可问题是他连个人头都没看到。
又不能扯开嗓子喊,万一扰民被抓了,就前功尽弃了。
陆辞暮只能顺着巷子向下走。
“……梅姐,你就放心吧,员工的事包在我身上……”
陆辞暮看见了个正在打电话的少年——正坐在墙头上。陆辞暮打算问他,但出于礼貌,他没有立刻出声,选择等待。
不过他为啥坐在墙头上?
陆辞暮抬腕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要是还没找到姥姥的旧屋,就只能花钱住酒店了——这是他唯一的法子了。
但也是最烂的法子。
要住酒店?身份证一登记,过不了今日,他就在家里被母亲教育了。
他坐在行李箱上,将背包放到地上。
多年的苔藓早已与爬山虎融合共生,一起去分享些许的光芒。陆辞暮用手胡乱搓了搓,看着爬山虎摇曳生姿,与苔藓共处一席,相依偎的模样,反倒生出一股羡慕。
因为,
他们可以毫无防备地将后背露给彼此。
没有猜忌,没有勾心斗角。
只有彼此。
“不是?!兄弟?”
“你干嘛呢?”
陆辞暮闻声看去,眼前的少年正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陆辞暮愣了一下。
“爬山虎长虫了吗?”
少年一个翻身,轻盈落地。陆辞暮看清了他的模样——生得倒是漂亮,细皮嫩肉,小小巧巧的,漆目红唇,像个女孩子。
“啊?”
“不会真长虫了吧?这一片死了我就完蛋了!”少年仔细翻看陆辞暮刚薅过的叶子。
陆辞暮有些慌张,向后退了点,给他腾位置——第一次见到个可以用“漂亮”形容的人,有些冒昧。
“没有啊?……没生斑点,也没生虫眼啊?……”
“额……那个,你好啊……你知道兴民街42号怎么走吗?”他暗骂了自己一顿——好尴尬。
“啊?兴民街?你确定?”
“确定啊。”对上少年略带警惕的眼眸,他感觉不妙。
“可兴民街一条街早就成危房,拆了做学校了啊?你是哪里人?”
“我……”陆辞暮不好透露,尬笑了一下,回答:“我……是外地来——打工的!姥姥姥爷之前兴民街,后来搬走了嘛,所以想打听下,住段时间。”
拆了……
怎么办……
只能住酒店了?……可他还未成年……
查得严怎么办…
我不要回去…
陆辞暮习惯性地抠着手上才结痂不久的疤——很熟练,血很快染红他的指甲。
少年正打算开口问他,并且制止他——
“我是你爸爸~真伟大~”
少年猛掐电话,尴尬地舔了舔唇,转身背对陆辞暮接电话。
“喂?”
“你在哪?快回来帮忙?”
“我—那个……”少年回过头来,正打算喊住陆辞暮:“你别抠!”
“你干什么呢?有没有听我说话?!”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颠锅声以及上菜点菜的呼喊。
“听着呢!!!听着呢!!!”
“快点回来帮忙啊!死小子,人没找着,活也不干了啊?! ”
“马上啊!……”
陆辞暮只是小声道谢:“谢谢……”
随即拉上行李箱,拎起背包,走了。
少年正想喊住他,问些事,并且让他处理一下伤口。
他刚刚的表情不是很好。
但看他离开的背影以及电话里的催促——少年选择了离开。
陆辞暮走了一截之后,想起自己还没问怎么出去,转身开口。
但少年已经走了。
嘲讽了自己一番,随便找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