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失踪人数的增加,网上关于这些事件的讨论也渐渐玄乎起来,俨然已经变成了新的都市传说。
同桌也没了当时八卦的心思,甚至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一到中午就拉着林菊平上了天台。
“林,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的。”他看起来相当不安,“昨天我爸认识的一个朋友也失踪了,虽然这阵子新闻上、周围的人都会谈论这个话题,但当事情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时,才有了‘下一个会不会是我’的恐慌。”
林菊平拍了拍他的背,想给予他点安慰。
“您以前和你爸爸的这位朋友见过吗?”
听到他的问题,同桌皱着眉回答:“就见过一次,爸爸拜托他给哥哥找了份工作,所以一起在外面餐厅吃过一次饭。”
“我记得你说过你哥哥后面被辞退了。”
“好像是因为他搞砸了一批货物的订单……金额挺大的,最后是家里帮他补上了缺口。”
“那——”
“爸妈因此还吵了一架,明明哥哥被学校建议休学的那天都没吵得这么厉害,明明是他的错,结果变成了爸爸妈妈两个人在互相指责,我不理解。”
林菊平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同桌带着情绪化的抱怨打断了,对方说完一通后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开口问道:“你前面要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哥哥有些粗心。“
“哈哈……是啊……”他弯腰趴在天台的围栏上,像是在望着远处的房子又像是没有看任何东西,“哥哥他,我总是不理解他在想什么,明明有些事情说出来可以早点解决,但当察觉到不对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却是逃避,结果只会换来更糟糕的结局。”
“……”
林菊平背靠着栏杆发呆,两人都不作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同桌被正午的太阳照得头发发烫
“好热。”
“走啦,回班里。”
…………
七户町中心有一个破旧的公园,锈迹斑斑的设施被装在这片小天地里仿佛被遗留在记忆的角落。我来到这里时,‘梦境’第一个轮回遇见的一家三口正在草坪上野餐,蓝紫色的朝颜花从周围低矮的灌木丛中冒出,点缀在绿枝繁叶上。
中间的小女生虽然背对着我,但耸动的肩膀,比划着动作的双手,耳边传来的明媚的笑声,无一不在告知我此刻她正满含喜悦。
注视着他们洋溢着幸福感的光景,我轻声走到她的身后,她的父母都无视了我的存在,两人盛满爱意的眼中只有女儿的笑颜。
‘真不忍心打破这一刻啊。’我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面前的女生反射性的一颤,随即转过身来。
“什么,你是谁?!”
她惊恐地看着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属于她的意识里打扰到自己。
我带着安抚性质拍拍她的肩膀,表情和善,可嘴上却说着:“太难找了吧,虽然这里其他人的记忆会随着轮回的时间重置,但我可是被司机师傅吐槽人傻钱多整整十几遍了啊——”
从她的情绪变得不再平和开始,还坐在草坪上的父母失去了之前宛如真人的神情,眼神空洞地僵直在原地。
我一只手强行按住她挣扎的动作,“好了,你还不太能控制好你的异能吧,只有到固定的时间才会进入下一个轮回。”
“……你是从现实里来的?”被戳到异能的缺陷,她放弃从我的手下挣脱,仰头看着我眼周泛红,“为了解除我的异能吗?”
为了减少压迫感我在她的身旁坐下,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书被我摊开放在膝上。
“虽然有些不解风情。”我翻着书页对她说,“现实里七户町所有住户在你发动异能的那一刻都陷入了沉睡中,我被卷进来的时候已经快有一周了,他们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她的手揪着草丛,每当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时就会眨一下垂着的双眼。
“会死的……”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看向呆坐着的父母,两人若有所感,木讷的眼中又浮现出灵动的光,向这个此刻正惴惴不安的女儿露出温柔的表情。
“可是……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开!”她被两人的暖意触动,扑到他们的怀中抱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很任性,但如果我从这个梦境醒来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两人的衣物被她的泪水打湿,她无法做出选择,只想躲在父母的怀中。
和父母的离别是如此苦痛,看着相拥的三人,那两个人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依然无法看清他们的正脸,伸出的手被不易靠近的肃穆吓地缩了回来,年幼的自己再怎么哭喊,却只能独自一人被留在陌生的门外。
我在她的放声大哭中走了神,察觉后马上让自己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手中的书本已经快翻到结尾的地方,我有意抬高声音:“喂——我说啊。”
“只是一味在过去徘徊的话,连现在和未来也会失去的吧。”
——————
每当我想开启一段新生活的时候,糟糕的事情总会接踵而至。
高校时期过敏来的突然又严重,身上和脸上被过敏性的皮肤病折磨的宛如烧伤一般。查出的过敏源竟然是生活中难以避免的东西,父母带我跑遍了医院想要治好我的病,但每个医生都说它难以根治,从此我过上了每日离不开药膏药片的生活,皮肤刚恢复几天又开始新一轮的瘙痒疼痛,如此反反复复。
不敢看镜子,饮食被严格控制,连上课的时候都带着口罩,他人的目光对此时的我来说无比煎熬,他们会怎么看我?他们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好可怕,皮肤病会不会传染啊?”
有谁这样问出口。
“这个是不会传染的。”内心听到这样的话语就能被刺伤,我却还要带着笑意去解释。
到最后有人带着善意的询问在我看来都是可怕的刑罚。
“爸爸妈妈,我好痛苦。”心里的压抑终于迎来爆发,我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向其他人展示出丑陋模样的煎熬,在出门前向他们哀求着哭诉着:“我不想在过敏的时候去学校,不想这样出门。”
他们不能理解,“你必须要习惯它,难道以后工作的时候还天天请假吗?我们花这么多钱给你治病不是让你天天呆在家里的。”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渡过了高校时期,比较庆幸的是用着还算可以的成绩考上了一个勉强能挤上一流的大学,父母也很满意,就连我也在想,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大学时我的皮肤病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再如之前那样撕裂般的疼痛,很长一段时间我的面部皮肤甚至连泛红都没有出现,我找回了一些自信,想着尝试开启崭新的生活,开始参加社团结交好友。
一切本该向好的方向发展。大二的时候严重的过敏又卷土重来,这次没有了父母的强制要求,我回避掉所有会有社交的活动,社团那边发消息问起时,最开始我会以身体不舒服为缘由回复,但用的多了我自己都觉得仿佛是在找借口,干脆就不再回复,久而久之,他们不再询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就像是当作没有我这个人存在一般。
至少我还勉强维持着出勤,只是远离了认识的同学,自己一个人坐在靠后的位置。
‘不要注意到我。’我在心里祈求着,可越害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我听到后排有几个人在讨论空气中的异味,我明白那是我身上的味道——皮肤溃烂流出脓水的腐臭味。不安瞬间包裹住我,虽然后面停止了停止了交谈,我却感觉他们的视线像是穿过了我的外衣直戳戳地注视在背后的伤口上,‘他们肯定发现气味是从我这里发出的了,一定很嫌弃我吧……会觉得我恶心吗?’
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中盘踞着,下课的铃声一打响我逃也似的离开这满是人的教室回到寝室里。
我开始频繁地旷课,在床上度日如年,室友有时会劝劝我但见毫无作用也就放弃了心思,直到校方找来了我的家长,在他们的建议下,父母帮我办理了休学,病情好转后再回学校里继续我的学业。本以为父母会教育我一顿,但从学校回到家里,两人都沉默着没有开口,我心里带着侥幸但更多的是压不过气的愧疚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又开始为这学期做出的行为感到后悔无比,要是我再坚持一下,坚持到学期结束就好。
可能就像我从学校回来的那天我弟弟对我说的:“哥哥你真是个懦弱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