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

两人缓步走向学思楼，凌久时站在楼下对何家树说：“我就不上去了，在这儿等你吧，你去吧。”何家树点了点头，随后独自踏入大楼。走到G104门前时，他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抬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低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可能没办法参加军训了。”然而，当门被拉开，那人看清来客的一刹那，仿佛时间停滞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而下一秒，何家浩已被面前的人紧紧抱住。片刻后，何家浩轻轻推开何家树，侧身让他进屋。这是一间单人宿舍，布置得如同酒店标间般齐全。何家浩径直走向沙发坐下，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问：“您怎么来了？”何家树坐在对面，凝视着久别的弟弟，心中五味杂陈。比起以前，眼前的何家浩明显消瘦了些，眉宇间多了一抹倦意。见对方没有回应，何家浩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一次，何家树才从思绪中回过神，轻声道：“这边有个课题研究要做，可能会待一段时间。”何家浩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何家树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眶悄然泛红。记忆里那个总爱围着他转的小男孩似乎已经走远，他竟不知何时弄丢了他。“哥，您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可能要休息了。”何家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何家树收敛情绪，试探性地问：“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哪里不舒服？”何家浩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并没有不舒服，只是想休息一天罢了。”话音落下，空气再度陷入沉寂。看着眼前冷淡的弟弟，何家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过是打破这份宁静的不速之客。他站起身，低声说道：“我住修心楼H605，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何家浩点了点头，未再多言。目送哥哥离开后，何家浩关上门的瞬间，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般滑坐在地，眼泪无声滑落。他咬紧牙关，在心底一遍遍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与此同时，何家树步伐沉重地回到凌久时身旁，只丢下一句“走了”。凌久时瞥了一眼他复杂难辨的表情，大抵明白了些什么，却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陪他一起返回修心楼。

修心楼的电梯里，镜面映出何家树紧绷的侧脸，下颌线锋利得像被刀刻过。凌久时靠在轿厢壁上，余光瞥见他攥得发白的指节，终是忍不住开口：“你俩这出‘近乡情怯’，演得比电视剧还累。”

何家树没回头，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不用你管。”

“我是不想管，”凌久时嗤笑一声，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但某人刚跑回宿舍就翻出药箱，胳膊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呢——你当他真不想见你？”

电梯门“叮”地打开，何家树的脚步顿了顿。凌久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掏出手机给沈熙发了条消息：“盯着你们寝室那个‘冰美人’，有事随时报。”

另一边，G104宿舍的门板还残留着掌心的温度。何家浩蜷缩在地板上，眼泪把T恤领口浸得发潮，胳膊上被铁丝划破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阵钝痛来得猛烈。他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砸向茶几，陶瓷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起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在这里——那时还是西樵村的老祠堂，他打碎了爷爷最爱的青花瓷碗，吓得躲在哥哥身后，何家树攥着他的手对爷爷说：“是我打碎的。”

那时的哥哥，连撒谎都带着暖意。

何家浩撑着地板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被压得平整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少年穿着龙舟队的队服，他扒着何家树的肩膀，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河岸。他指尖抚过照片上哥哥的脸，忽然狠狠将照片揉成一团，塞进抽屉最深处。

“何家树，你早就不是我的哥哥了。”他对着空荡的房间低语，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