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像被揉碎的云絮，从空中悠悠晃晃地落下来，屋檐垂着细密的雨帘，顺着瓦檐的弧度往下坠，连成一串串游丝，在下方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浅淡的湿痕。
石缝里的苔藓吸足了水汽，愈发显得饱满，像被雨水浸软的翡翠，沿着石板的纹路悄悄蔓延。偶尔有微风拂过，带得雨丝掠过屋檐，掠过那片透着潮气的苔藓，掠的整个世界，都浸了一片朦胧。
窗外雨滴打破细碎的玻璃（组织们快出来），阳光透过雨隙，斜斜搭在温泉酒店的木板上，叶星渊趴在窗边刷拟态，指尖划过屏幕，小队群里现在十分精彩：
涔云：什么你是说所谓的三天假期是指第一天的晚上，第二天一整天，以及第三天的早上8点立刻去赶火车是么。
涔云：我申请反对可以么。
涔云：【失望】
凌：我不在群里
凌：我不知道。
【千鹫·凌退出了群聊】
诺枫：？
诺枫：不允许
【熙霖将千鹫·凌拉入了群聊】
凌：！！！
凌：糕糕你背叛我
凌：【扭曲痛哭】
熙霖：你怎么知道我110抽出了17个金。
凌：谁问你了！！！
白璨：谁问你了！！！
星渊：谁问你了！！！
星渊：@y 大师兄快出来评评理啊
沐岩：⊙﹏⊙
沐岩：不是我订的票
沐岩：师兄也想休假
沐岩：师兄大保底出的up己经悄悄碎掉了。
沐岩：【哭】
星渊：原来师兄也打这个
皖然：最让人悲伤的是今天还下雨。
涔云：求下雨天故棂园游玩攻略
澄墨：你给我乖乖带在店里
涔云：为什么？！
涔云：我不要！
澄墨：你敢！
"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找地方玩玩吧……"
白皖然的指尖在墙沿上无意识地划着圈，指腹沾着的雨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渍。他垂着眼，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雨星，像蒙了层薄纱的玻璃，看不清底下的情绪。
星渊的声音飘过来时，他像是被什么惊醒，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眼神慢半拍地抬起来，焦点散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落回对方脸上，嘴角扯出个极浅的弧度，带着点刚从恍惚里挣脱的滞涩。
皖然忽然像是被什么念头攫住，眼睛里倏地亮起一点光，那点光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晃了晃，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又像是带着点飘忽的雀跃："诶！对了！我知道有个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跟我去？"
"诶？"
从平顶屋的边缘望出去，视野能铺得很远。墙皮脱得像溃烂的伤口，露出里头灰黄的土坯，雨打在上面，洇出一块块深色的斑，像没擦干净的泪痕。再远些，是半截停工的水泥骨架，钢筋歪歪扭扭地戳向灰云，像裹着一具没埋的骸骨，在雨里闪着冷冷的光，
抬眼，浸在这微凉的雨里，碎的，散的，连天空都像是被揉皱了再铺开，灰得发沉。没有雷鸣，连风都懒怠，只是雨还在落，不急不缓。
风里混着潮湿的泥土味，还有远处隐隐退去的铁锈。屋顶的积水顺着边缘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天上的云，也映着近处那棵半截的枫树一一雨珠挂在断口，坠着，迟迟不落下。
叶星渊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珠，他小步挪了过去，脚上粘了些泥，目光又落回那截戳在云里的钢筋上，眉头轻轻蹙起来："你说的地方就是这？"
白皖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叶星渊的手还停在他衣角上，他看见雨珠顺着白皖然的下颌往下掉，看见他盯着那些烂房子时眼神空空的，心里忽然有点发闷。
"这哪好玩了……"
叶星渊看着白皖然的侧脸，雨丝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像没挂住的泪。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滞的雨气——叫名字太生分了，叫小然又又感觉怪怪的，兜来转去，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心里头像被雨泡软的泥，黏糊糊地缠成一团。
风忽然紧了些，吹得白皖然的头发贴在额角，他微微偏过头，那抹失焦的眼神恰好扫过叶星渊。就这一瞬间，叶星渊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自己跳了出来，轻轻巧巧一声："哥。"
声音刚落，他自己先愣住了，手猛地攥紧衣角。雨还在落，砸在屋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响，盖过了他过快的心跳。
白皖然像是被这声轻唤钉在了原地，偏着的头没再动，睫毛上的雨珠颤了颤，终于坠下来，砸在衣领上洇出个小水点。他的眼神慢慢聚焦，一点一点落在叶星渊脸上，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亮了一角，里头映出对方攥紧衣角的手，还有微微泛红的耳根。
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嘴唇，声音比刚才清楚些，却带着点发懵的沙哑："……嗯？"
叶星渊被这声回应烫到似的，往后缩了半步，脚边的积水被踩得溅起细小花。他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只能挠着后脑勺傻笑，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子里，凉丝丝的："没、没什么……就、就想叫你一声。"
白皖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忽然极轻地弯了一下，像被风吹皱的水纹，转瞬就消失了。但那点笑意像是落在心里的石子，让他失焦的眼神彻底定了下来。他转过身，往叶星渊这边挪了半步，离得近了，叶星渊才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被雨一浸，显得更重些。
"雨……有些大……"
"我们回家吧。"
下楼的台阶被雨水泡得发滑，叶星渊走在后面，盯着白皖然被雨打湿的后颈。刚才那声"哥"还在舌尖打转，像颗没化完的糖，带着点说不清的甜。
白皖然忽然停在最后一级台阶前，叶星渊差点撞上去，慌忙收住脚时，听见他轻声说："抓着我。"
一只手伸到身后，指尖还沾着屋顶的湿泥。叶星渊愣了愣，赶紧攥住——掌心不算暖，却比雨丝扎实，像抓住了块浮在水里的木板。他忽然想起梦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也是这样在雨里牵着他跑，风声灌满耳朵时，好像也有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软乎乎地裹着心跳。
"跑快点，不然一会下的更大了！"叶星渊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白皖然"嗯"了一声，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跟着他往巷子里钻。雨幕把矮房的影子泡得发涨，墙根的水洼里，两个交叠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晃，像被揉皱的纸人。他攥着对方的手往前赶，心里那点因叫了"哥"而生的局促渐渐散了，倒生出些孩童的顽心，故意加快两步踩他的鞋跟。
白皖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里没什么责备，叶星渊却偏要往前冲，刚迈过一个水洼，脚下忽然一滑一一不是梦里那种失重的慌，是实实在在的趔趄，身体往前扑的瞬间，腰被稳稳托住了。
"哼，让你跑那么快。"他的声音比屋顶时亮些，带着点促狭的尾音，手还圈在叶星渊腰上没松开，"现在被我抓到了吧？"
叶星渊猛地抬头，雨丝落在两人之间，白皖然的脸离得很近，那双曾失焦的眼睛此刻映着雨光，亮得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梦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忽然和眼前的人重叠了一瞬，熟悉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带着点微麻的痒。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对方轻轻推开了些。白皖然的指尖还沾着他腰侧的湿温，往后退了半步时，耳尖红得比刚才更明显了点。
"这次跑慢点。"
叶星渊没接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点。
雨还在下，可巷口的光已经亮起来了，像块被雨洗过的琥珀。白皖然牵着他穿过光怪陆离的雨影，叶星渊忽然觉得，不管梦里那个模糊的人是谁，此刻攥着他的这只手，一定不会让他掉进那片透彻的黑暗里。
叶星渊用力点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被巷口的光染成暖黄色，忽然觉得，所谓的"家"，大概就是有人牵着你的手，把雨天走成晴天的模样。
白皖然从身后掏出相机，框住两人拍一张。
"嘿嘿，我拍了两张，你看看哪张好看？"
"这张不好看！你都没拍到我！"
果然……
还是看不到么……
没关系，
这一刻，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画框里，两人身披泥浆，身后仍是沉闷的夏天，只是大雨冲走了些许蝉鸣，身后的那片小街也不再有人，空荡荡的水洼上，两行脚印，
一行渐隐，一行渐实；一行向前，一行向后；他们在每个路口倾斜，在每个相交错过。
当然。
他们也有交错，
也有擦身而过。
只在最后。
脚印的终点成了开头。
回头成了回头。
故事的结局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改变。
毋庸置疑。
我们也终将错过。
……
可是……
可是……
和你在一起……
真的……
好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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