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囚笼

雪崩只觉一道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寒意逼近，尚未看清来人神情，后颈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骤然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若被一股蛮力攥着胳膊拽回卧室，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的瞬间，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掌已扣住她的后颈，滚烫而带着怒意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那吻与其说是亲昵，不如说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掠夺，齿尖甚至在她下唇留下轻颤的麻意，直到苏若蹙着眉偏过头，雪清河才猛地松开她，胸膛仍剧烈起伏着。

他就站在离她半步的地方，平日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此刻像淬了冰的墨玉，瞳仁深处翻涌着未散的戾气——那是一种混杂着被冒犯的怒火与恐慌的情绪，眉骨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眼尾泛红得厉害，像是有滚烫的血淤积在那里。最让苏若心头一颤的，是他眼底那片清晰可见的破碎感：方才的强势褪去些许后，那双眼眸里浮出的竟是近乎脆弱的受伤，像是珍视的宝物被人窥见了裂痕，既愤怒于旁人的窥探，又痛惜着可能失去的风险。

“苏若，”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尾音甚至有些发颤，“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开心也好，伤心也罢，我只有一个条件——”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死死锁着她，像是要将她的影子刻进骨血里，“别离开我。”

苏若张了张嘴，只吐出“我……我没有”几个字。她呆呆地望着他，全然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雪清河。记忆里的他永远是从容温和的，会笑着听她讲琐事，会在她犯错时无奈地摇头，那双眼睛里总是盛着包容的暖意。可此刻，他眼底的怒意像烧得正旺的野火，灼伤着空气；而那抹受伤的情绪又像被野火燎过的灰烬，轻飘飘地落在她心上，烫得她有些发慌。他微微蹙着眉，睫毛因情绪的激荡而轻颤，视线胶着在她脸上，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哀求，那副强势又脆弱的模样，让苏若一时忘了该如何回应，只能任由心跳撞得胸腔发疼。

看着苏若愣在原地，那双清澈眼眸里只有短暂的惊愕，却寻不见半分他预想中的紧张或留恋，雪清河心底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铮”地一声彻底绷断，一股尖锐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那恐慌并非源于外敌，而是源于怀中之人那近乎漠然的游离感——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像一阵抓不住的风，而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她眼中似乎都轻如鸿毛。

“我不管你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雪清河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温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灼人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硬地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唯有这样切实的触感才能压下心底那片冰冷的空洞。

“你既然已经招惹了我，那便招惹到底！”这近乎蛮横的宣告，剥去了他所有温润如玉的伪装，露出了内里偏执、霸道、甚至带着点毁灭气息的本真——那是他拼命压抑，却在面对可能失去她的恐惧时，再也无法遮掩的底色。他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不顾一切，掠夺占有，这才是他雪清河骨子里的面目。苏若那随时可抽身的姿态，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强撑的自信，让他深藏的不安全感如毒藤般疯长，勒得他几近窒息。

苏若被雪清河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她望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灼热与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以及那层愤怒之下深埋的、近乎绝望的脆弱。心尖猛地一颤。迷茫的思绪像被拨开的云雾——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这段时间，她沉溺于自己过往的阴霾和内心的不安，只顾着舔舐自己的伤口，筑起心墙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她太专注于索取那份属于自己的安全感了，却全然忘记了，眼前这个看似强大、此刻却像困兽般焦躁愤怒的男人，也同样需要被确认，被坚定地选择，需要她给予同样的安全感啊！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心海中炸开一道裂缝。那些沉重的、纠缠不休的过往，那些让她画地为牢的恐惧，在这一刻，在他这份滚烫而绝望的占有欲面前，忽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痛楚与明悟的释怀感缓缓流淌开来。她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死死攥住的过去，仿佛被一股暖流冲刷、溶解。

“呵……” 一声轻笑从她唇边溢出，随即，这笑声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竟仰头直直地大笑起来！那笑声由低沉沙哑转为高亢尖锐，在寂静中回荡，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快。那不是简单的喜悦，那是长久压抑后的巨大宣泄，是大悲之后的狂喜！过往的枷锁、自缚的茧房，在这近乎癫狂的笑声中片片碎裂、剥落！她终于……挣脱出来了！

雪清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彻底弄懵了，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惊疑不定——这人被他这样威胁逼迫，非但不惧，反而笑得如此……疯魔？

就在他惊愕之际，苏若猛地止住了笑声，那双刚刚还盛满疯狂笑意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直直地望进他眼底深处。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力地、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嵌进他的骨血里。她的声音带着大笑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每一个字都像烙印般刻入空气：

“清河！我成功了！哈哈哈哈……谢谢你！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苏若——永远、永远都属于你！哈哈哈哈哈！”

那几近癫狂的笑声再次从她沙哑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解脱的狂喜和孤注一掷的归属感，在两人紧密相拥的空间里剧烈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