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

【小剧场②】

夜色如墨，我又一次坠入那个熟悉的梦境。

依旧是那个人，他的身影在朦胧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我拼命想要看清那张脸，可每当我快要触及的瞬间，他就像晨雾般消散了。

哗啦啦——空间骤然碎裂，无数晶莹的玻璃片漫天飞舞，每一片都映照着我和他的过往。

滴答、滴答——泪水不知何时滑落脸颊。梦里那人，原来是我逝去已久的爱人啊。

枕边静静躺着一封信，信纸泛黄，墨迹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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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涅足下：好久不见，思念难捱。每每想起当年仙乐往事，恍若隔世。还记得你初来府上时，青衫飘逸，泪痣醒目，虽历经坎坷，却风骨依旧。我本性乖戾暴虐，可在你面前总是收敛锋芒，生怕伤了你的纯净。

今夜灯影摇曳，独坐庭院，执笔凝思，百感交集。年少时家逢变故，父亲残暴母亲懦弱，我只能用骄纵掩饰悲伤。遇见太子表兄时曾视若神明，却被他无情抛弃，从此沉沦鬼道，在尸林中寻求慰藉。世人皆说我罪大恶极，唯独你不言不语地陪在身边，眼中既有怜惜也无惧意。那时我还嘲讽你愚蠢，如今才懂你心胸如海。

想起共处的时光，你有时执剑侍立，有时展扇烹茶。剑光清冷，竹影婆娑，你的眉眼却始终温润，似有千言万语。我性子急躁常迁怒于你，你总是默默承受，转眼又笑得云淡风轻。深夜我醉卧廊下，你总会轻轻为我盖上薄被，指尖轻拂我的发丝，如同对待婴孩般温柔。这些画面如今想来，仍让我胸口酸涩难当。

仙乐覆灭那日，火光冲天，血染山河。我化作鬼哭嚎，你忽然握住我的手，眼中含泪："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定会随你同行。"可最终你却飞升而去，独留我在这幽冥之中。听闻你在天界被封号"青云"，我愤然毁尽山林，咒骂你背信弃义。

八百年来，在鬼市昏暗的灯火下，我时常仰望明月，想着你是否还记得下界的疯癫鬼魂？近来得知你屡次下凡降妖除魔，我便隐匿身形偷看，见你眉间已染风霜，唯独眼角的泪痣依旧如昔。想呼唤你的名字，喉咙却哽咽难言；想靠近你身边，又怕浑身上下的戾气玷污了你的衣袍。

唉，鬼王与神官，终究是云泥之别，这份遗憾该何处安放？谷子那孩子天真烂漫，性子和你年少时几分相似。我教他识字，每当念到"青云"二字，心口便灼痛难耐。

你在天上可知道，有人正用你的名字炼制咒术，刻骨铭碑？若有一日黄泉路尽，愿化一缕青烟，绕你剑穗三天，也就心满意足了。纸短情长，笔滞泪干。倘若某夜你梦见竹影摇曳，那就是我的魂魄寄托在迭梦扇中了。

戚容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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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那封信就静静躺在枕边，仿佛还带着梦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