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

【主线剧情②⑦】

沈风倚在鬼市客栈斑驳的木柱旁，指尖绕着月牙玉佩的红绳轻轻打转，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窗外骨灯将他的影子裁成碎片，楼下赌坊的喧嚣像隔着水纹漫上来，他却只盯着掌心里温润的玉——那点凉意让他想起梅岭雪夜，戚容替他焐手时指尖的颤抖。

"客官可要尝尝本店的孟婆汤？"小二谄媚的声音打断思绪。

沈风抬眼，眼角泪痣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微光："若我喝了，谁来付你这碗汤钱？"他晃了晃袖中叮当响的铜钱袋，看着小二瞬间垮下的脸，心里掠过一丝恶作剧的快意，或许吧。这副纯良无害的模样，他演了八百年，连自己都快信了。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响时，沈风踩着碎雪踱出客栈。鬼市的风带着硫磺味，他故意绕进死胡同，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衣袂破空声，突然驻足转身——红衣如焰的身影恰在月光下显形，花城倚着墙角抛着银蝶，红珊瑚坠子在发间晃出细碎流光。

"沈将军，别来无恙？"少年音里裹着戏谑，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复杂。

沈风垂眸整理披风系带，语气漫不经心："血雨探花亲自堵路，我这'恙'怕是小不了。"他忽然抬眼，眸光清亮如洗，"不过我更好奇——当年铜炉山十年，你是如何用一缕残魂熬成绝境鬼王的？"

花城抛蝶的手顿住，银蝶在半空凝成血色漩涡。沈风却像没看见，慢悠悠走到他面前："我记得城破那日，你替谢怜挡下亡灵诅咒时，魂飞魄散的样子…"他忽然凑近，"可现在看来，那诅咒倒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飞升梯呢。"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刺中要害。花城周身气压骤降，厄命弯刀出鞘的龙吟声在巷中回荡。沈风却不退反进，指尖轻轻点在弯刀血槽上："别冲动，"他笑眼弯弯。

沈风看着他骤然变色的脸，笑意更深："我装了八百年的温顺侍从，差点以为自己真忘了怎么动脑子。"他退后两步，清润剑出鞘时带起冷光，却不是指向对方，而是将剑尖挑起花城腰间的银链——链子末端挂着枚磨损的铜钱，正是当年沈风在战场上随手给过他的。

"你看，"沈风晃了晃铜钱，"有些东西藏得再深，也会露马脚。"风雪卷起他的披风，露出内衬暗绣的沈府草药纹，"我来鬼市不是找方向的，"他望着花城淡定的瞳孔，一字一句道，"我是来算账的——算你，也算我自己。"

吊坠在袖中发烫，沈风忽然觉得梅岭的雪和鬼市的风都变得温和起来。至少此刻，他不再是戚容影子里的沈风，而是从烈火与权谋里爬出来的沈羽涅。而眼前这位偏执的鬼王，倒像是块不错的磨刀石——至于当年的真相？他有的是耐心，慢慢挖出来。

沈风收回剑，却没入鞘，只是将剑柄轻轻敲击墙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这是当年在军营时，他们约定遇险的暗号。

“八百多年年没听过这声音了。”花城忽然轻笑“沈将军还记得？”

“有些习惯，比命还顽固。”沈风收剑入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草药纹，“就像你明明成了鬼王，还留着那枚破铜钱。”他抬眼望向远处鬼市的灯火，“找个地方坐坐？我请你喝孟婆汤。”

两人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前行，沈风刻意放慢脚步，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花城的动作。经过一家挂着“忘川茶寮”匾额的小店时，花城忽然停步。店门由白骨拼接而成，门环竟是两具相拥的骷髅，在风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这家的汤，加了往生草。”花城推门而入，银蝶瞬间点亮屋内的幽蓝烛火，“喝了能看见想见的人。”

沈风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老板娘端来两碗泛着荧光的汤药。碗中倒影里，他看见自己眉梢的冷意与花城眼底的偏执，突然觉得这场景荒诞得可笑——一个是被贬许多年的神官，一个是从铜炉山爬出的鬼王，竟像寻常故人般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