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烟盒空了,窗外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根随时会绷断的弦。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匿名的评论,指尖在“举报”按钮上悬了很久,最后还是蜷回掌心——举报有什么用呢?那些用恶意织成的网,早就把“真相”勒得变了形。
明明是几个人凑在茶水间嚼舌根时编出来的段子,传着传着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造谣的人呢?照样每天在办公室里和人谈笑风生,午休时去楼下买杯奶茶,周末晒和家人的出游照,好像那些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脏水,从来没溅到过谁身上。而我呢?走在路上会被人指指点点,曾经的朋友躲着我走,连领导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凭什么?就因为我懒得辩解,因为我不想像个泼妇一样在街上和人对骂,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更让人恶心的是那些“看客”。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热衷于传播每一个版本的谣言,甚至添油加醋地补充细节。张姐说“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小李说“无风不起浪,肯定有问题”,连楼下便利店的阿姨都会在我买东西时多打量我两眼。他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个可以供他们消遣的靶子,用别人的痛苦当谈资,填补自己生活的空虚。这些人,和那些造谣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唾沫星子,早就把老实人逼到了墙角。
我曾经以为你是例外。你说过“我相信你”,说过“别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过“有我呢”。可当有人在你面前提起我的“传闻”时,你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说“人红是非多嘛”;当我抱着你哭,说我快撑不下去了,你拍着我的背说“别太较真,大家就是随口一说”;当我拿出证据想让你帮我澄清一句,你却皱着眉说“这样只会越描越黑,忍忍就过去了”。
忍?我忍了三个月。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到失眠,到现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胃里总像堵着块石头。而那个带头造谣的同事,昨天刚被提拔成了部门主管,在全公司大会上意气风发地讲着“诚信为本”;那些天天嚼舌根的大妈,照样在小区里跳广场舞,聊起谁家的八卦时眼睛亮得像藏着针。
凭什么?凭什么施暴的人能踩着别人的尊严往上爬,老实人就得蹲在泥里受委屈?凭什么用舌头杀人的人能安安稳稳地过每一天,被戳脊梁骨的人却要夜夜被噩梦啃噬?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能冲上去撕碎他们的嘴就好了,要是能把他们说过的每一句恶言都变成针,一根一根扎回他们身上就好了。他们该下地狱的,真的该。不是宗教意义上的轮回报应,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折磨——让他们尝尝被全世界误解的滋味,尝尝走在路上被人戳后背的滋味,尝尝连亲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自己的滋味。
可我连和人吵架都会发抖。那天在电梯里撞见那个造谣的同事,他笑着跟我打招呼,语气熟稔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最后也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我懦弱,说我活该被欺负。是啊,我是懦弱,我学不会他们那套颠倒黑白的本事,学不会用恶意去对抗恶意,学不会把别人的痛苦当垫脚石。可这不是我该被欺负的理由啊。
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看到校园霸凌的施暴者多年后成了“成功人士”,受害者却还在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是看到职场上抢功劳的人步步高升,埋头做事的人被当软柿子捏的时候?还是看到网络上那些键盘侠用最恶毒的话攻击陌生人,转头就在朋友圈发“人间值得”的时候?
现在我终于懂了,这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善良是会被消耗的,老实是会被拿捏的,沉默是会被当成默认的。那些千疮百孔的地方,早就烂到根里了,补不回来了。
你也一样。你的“相信”太轻了,轻得抵不过别人一句闲言碎语;你的“支持”太脆了,脆得经不住半分压力。我对你的失望,不是突然爆发的,是像水滴石穿一样,一天一天,把心里那点仅存的暖意,滴成了冰冷的坑。
有时候站在天桥上,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会突然想,要是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把这些恶心事都甩开了?但又不甘心——凭什么我要带着一身脏水消失,而那些人还能在阳光下活得那么光鲜?
戾气像毒藤一样在血管里蔓延,我知道这样不好,知道不该被仇恨困住。可我控制不住。这世界欠我的,欠所有被恶意伤害过的老实人的,太多了。而那些施暴者,他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天亮了,楼下开始有了声音。新的一天又来了,又要戴上面具,又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真好啊,这千疮百孔的世界,还在若无其事地转着。而我,就困在这烂摊子里,日复一日地,恨着,也累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