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那日，暮色刚漫过檐角，萧若风便提着盏兔子灯候在巷口了。
月白长衫外罩了件石青色短褂，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手里的兔子灯是琉璃盏的，烛火透过剔透的釉面，映得他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苏清寒换了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疏朗的兰草，走出院门时，正撞见他望着灯笼出神的模样。听见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眼里的光比灯烛还要亮。
萧若风清儿，你看这灯——
话未说完，目光便黏在她身上挪不开了，喉结轻轻滚动。
萧若风很好看。
她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耳尖微微发烫，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另一盏莲花灯。
苏清寒走吧。
街市上早已是灯海人潮。
走马灯转出才子佳人的故事，宫灯映着红绸写满灯谜，卖糖画的小贩挥着铜勺，糖浆在青石板上淌出灵动的龙形。
萧若风始终与她并肩走着，手臂若有似无地护在她身侧，隔开拥挤的人潮。
苏清寒你看那个。
苏清寒忽然停在猜谜摊前，指着盏绘着翠竹的灯笼。谜面是“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
萧若风略一思忖，便笑着对摊主道。
#萧若风是青蛙。
摊主赞了声“公子好才思”，递过支缠了红绳的玉簪。他转手便塞到她手里，眼底带着促狭的笑。
#萧若风猜中的彩头，该归你。
玉簪触手温润，簪头雕着片小小的竹叶，指尖摩挲着纹路，忽然想起他说过“在我心里，你是最珍贵的人”，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走到护城河边时，放河灯的人正多。萧若风买了两盏莲花灯，替她点上烛火。
萧若风许个愿吧。
望着烛火在灯芯跳跃，她轻声问。
苏清寒你许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她映在灯影里的侧脸，认真道。
萧若风愿清儿夜夜安睡，岁岁无忧。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一塌糊涂。指尖将灯推入水中时，烛火晃了晃，映得水面碎金般漾开。
她没说自己的心愿，那心愿与他有关，藏在灯影里，随着水流漂向远处，像藏了个甜甜的秘密。
回去的路上，人渐渐稀了。萧若风忽然停在一棵老槐树下，树影斑驳落在他身上，他从袖中取出个小锦袋。
萧若风还有样东西。
是枚玉佩，白润的玉料上雕着两只依偎的飞鸟，线条温润流畅。
萧若风上次见你玉佩碎了，
他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
萧若风我找玉雕师傅照着样子新雕了块，只是……加了点私心。
她记得那枚碎掉的玉佩，是早年间的旧物，那日慌乱中被他碰落在地。原来他连这点小事都记在心上。
苏清寒若风。
她抬头唤他，目光清亮。
苏清寒谢谢你。
这声谢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萧若风心头一热，忍不住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片灯花碎纸。指尖触到她发丝的瞬间，两人都静了静。
夜风带着远处的喧嚣，吹得灯笼轻轻摇晃。他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低低地说。
萧若风清儿，我想……
话音被一阵孩童的笑闹声打断，有几个提着灯笼的孩子从旁跑过，撞得他踉跄了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
她跌入他怀里的瞬间，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栀子余香，那是她院里的味道，不知何时，竟染在了他身上。
萧若风小心。
他扶稳她，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悸动。
站稳后，望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落了片花瓣。
萧若风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提着灯笼走出几步，月光落在她背影上，裙摆的兰草纹在风里轻轻晃。
萧若风清儿！
他追上去，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欢喜。
萧若风你……你这是……
她回头看他，眼底盛着月光，笑意浅浅。
苏清寒回礼。
灯笼的光晕里，他忽然笑出声，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伸手轻轻牵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躲。
两只灯笼在夜色里并排走着，光影交叠，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远处的花灯还在明明灭灭，近处的心跳声却格外清晰，混着晚风里若有似无的花香，酿成了这个夏天最甜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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