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瑶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像一尊失了魂魄的瓷娃娃。胸腔没有丝毫起伏，鼻息间再无半分温热的气息，那双曾含着星光的眼眸永远地闭着，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脖颈间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暗红的血早已凝固成黑褐色，像一条丑陋的蛇，缠绕着她纤细的脖颈。那伤口深得吓人，边缘的皮肉外翻着，看得人心脏骤停，她分明就没给自个儿留半分活路。
而她蜷在身侧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素银簪子。簪头打磨得光滑圆润，是她素日里用来绾发的旧物，此刻却成了索命的利器，尖锐的簪尖上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
叶鼎之的目光从伤口滑到簪子上，浑身的黑气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命脉。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那点残存的、“她或许只是睡着了”的妄念，被这血淋淋的现实碾得粉碎。
他俯下身，双臂穿过她膝弯与后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沉得像压垮了他整个人生的山。垂着头，目光死死黏在她苍白的脸上，一步一步往殿外挪。
发间的黑气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只剩几缕若有若无地缠在她鬓边，像是怕惊扰了这迟来的相拥。
身后的香炉仍在袅袅吐着烟，合香的甜与血腥的涩在空气中纠缠，可他什么也闻不到了，耳中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下敲在空旷的宫道上，敲得人心头发麻。
路过宫门时，满地狼藉的碎木与血迹还未清理，唐怜月与姬若风等人站在那里，见他抱着清瑶失魂落魄地出来，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他的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周身再无半分狂暴的戾气，只剩一种死寂的哀恸，比任何毁天灭地的力量都更让人胆寒。
他就那样抱着她，一步步走出这座困住她的宫墙，仿佛要抱着这世间最后一点余温，走向不知尽头的荒芜。
司空长风站在宫墙下的残阳里，玄色披风被风掀得猎猎作响。他望着那道抱着人缓缓走来的身影，目光先是落在叶鼎之空洞的眼底，随即又猛地撞进他怀中那抹刺眼的月白，上面凝着的黑褐血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上。
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眼眶瞬间就红了，滚烫的泪意直往眼眶外涌，却被他死死憋住，只任由水光在眼底不住闪烁。指节攥得发白，嘴唇也被牙齿咬出深深的印子，连尝到了血腥味都浑然不觉。
他想喊一声“叶鼎之”，想上前扶他一把，可话到嘴边，却被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死寂哀恸堵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偏过头，不敢再看，怕那憋了许久的泪，会在看清她苍白面容的瞬间，彻底崩不住。
一场大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满地狼藉间再无半分剑拔弩张。
迟来一步的百里东君冲进皇宫，听闻清瑶的死讯时，向来温润的眼底瞬间燃起滔天怒火。他疯了般找到萧若瑾，掌风凌厉得不留余地，直将人打得气息奄奄，才被众人勉强拉住。
之后的日子里，便疯了似的寻找叶鼎之的踪迹，可宫墙内外、江湖各处，都没了他的身影。再后来，叶鼎之彻底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带着清瑶的遗体归隐，还是随她去了。
而百里东君，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寻到故人。最后回了雪月城，在收到天启的信件后又哭又笑，彻底关上了心门，从此再不闻江湖事，只守着一方庭院，伴着岁月沉寂。
『第一世：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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