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之闻言微怔,目光落在她脸上,借着雾中隐约的光,才发现她的眼睛虽形状秀美,瞳孔却失了焦距,像是蒙着层薄纱的琉璃,空濛而安静。他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极轻地晃了晃。
她没有任何反应,长长的睫毛垂着,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默默地收回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说不清是怜惜还是别的什么。他定了定神,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些。
叶鼎之我带你出去。
说着松开她的手臂,转而轻轻牵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指节分明,力道不重却很稳,像握住一件易碎的珍宝。
叶鼎之雾很大,你跟紧我。
他没提自己早已认出她,也没说上午在酒肆的留意,只装作偶然相遇的路人,将那份悄然滋生的关注藏得极好。
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往前走。温暖透过相握的地方慢慢漫过来,驱散了雾中的湿冷,也奇异地安抚了她慌乱的心。
只是不知为何,鼻尖似乎又萦绕起那缕熟悉的气息——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酒香,干净又温和,与方才在酒肆门口那一闪而过的味道,竟一模一样。
她微微蹙眉,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却没敢问出口,只安静地跟着他的脚步,在浓雾中一步步前行。
叶鼎之侧过头,借着雾中昏蒙的天光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睫羽微颤,泪水未干,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雾中的水汽沾在她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抬手,不着痕迹地替她拂去那点湿凉。
叶鼎之前面路滑,小心脚下。
他低声提醒,掌心微微收紧,像是在确认她还在身旁。
沈青禾下意识跟着他的步伐,耳边只有他沉稳的呼吸声,和偶尔踩在枯枝落叶上的轻响。雾海沉沉,四周的景致都被吞没,唯有那只握着她的手,成了唯一的坐标。
她努力不去细想那股熟悉的气息,可每一次呼吸,都像把酒肆门口那一瞬的心悸重新拽回眼前。终于按耐不住,她轻声问。
沈青禾我们……是不是见过?
叶鼎之指尖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
叶鼎之或许吧,这世上,总有些似曾相识的缘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像在说一句寻常的感慨。
她垂下眼,不再追问,只是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握着他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雾色深处传来隐约的风声,卷着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儿,像谁在低声呢喃。她的心跳随着那细碎的声响忽快忽慢,分不清是仍在害怕这无边浓雾,还是因身旁这人的存在,生出了些莫名的波澜。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他的步伐放得更稳,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渗进她的皮肤,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他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目光沉静如夜色,却在掠过她低垂的眉眼时,悄然漾开一丝旁人难辨的情绪——有怜惜,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隐晦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