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娘（九）

一百七十四，娘（九）

武伊伸爪按在冰冷的冰墙表面，感受着冰层下那不属于他自身的微弱血气波动。

他眉头紧锁，冰墙中的那血气波动就好像当时在那片空间中感受到的微弱的波动一般，而冰墙中的血气波动不知道为什么，武伊感觉与自己的冰墙融合在了一起一般。

“武伊……”图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武伊收回心神，转过身。图瑶正站在不远处，原本激活玉简时的希冀光芒已从她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不解。

“怎么样？有收获吗？”武伊看着图瑶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开口问道。

图瑶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空间“没有……玉简消失后，我们似乎……还在原地。但……师兄的气息完全感应不到，这片空间的边缘也像是融进了虚无，根本无法触及。”

图瑶的声音带着挫败感，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角，原本想要用那枚玉叶揭开母亲留下的谜团，但如今的情况却让这一切推入一个无底深渊。

武伊沉默地点了点头，图瑶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他回想起那些书架失控般撞向自己的景象，当时那种被空间推拉以及排斥的感觉异常清晰。

武伊绕着冰墙走了一圈，抬爪想要将这面冰墙破坏，但感应着冰墙中的血气，想起图瑶操控血气的场景，犹豫了会，开口说道“图瑶，这片空间……的秘密，你是不是该说出来了？你们说要寻找这片空间，是因为什么？将这片空间的秘密揭开，我们才能离开，找到林墨吧。”

图瑶闻言，抬头，看着这片空间，伸爪勾动这片空间中的血气，思绪渐渐飘散开“武伊……就在这里……母亲最后的心念……”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空间毫无预兆地剧震！这片空间的好似被重锤敲击！原本平稳的空间出现了巨大的涟漪，图瑶和武伊身形猛地一个踉跄。

然而就在这时，整片空间的边缘好似出现了一道琉璃色的护罩将武伊与图瑶保护在其中。

图瑶的思绪被这这一下打岔，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头顶的琉璃色护罩，那片琉璃色的护罩与记忆中的记忆悄然重合：

燃烧的晨曦城！天空是令人窒息的、病态的暗紫，粘稠得如同淤血。无数扭曲蠕动、形态不定、散发着灵魂腐臭的诡异的变异极界生物——

它们如同从深渊裂缝中呕吐出的污秽浪潮，无声而贪婪地吞噬着光线、与一切有形之物！建筑在它们滑腻的躯体缠绕下呻吟、崩塌，绝望的哭喊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穿刺灵魂的冰冷钢针！

图瑶记得，当年极界入侵时，图瑶在父亲的客栈中，看着空中倒映着铺天盖地压下的、蠕动着的血污，图瑶看着那片血污压下，一道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将11年前的图瑶吞噬。她的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扼住，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整个晨曦城陷入绝望之际，一道由纯粹、温暖的白光构成的屏障自长灵学院中散发而出，将整个晨曦城吸入了一片彩色的空间中，就在城中众兽迷茫之际，图瑶在那片空间中，她看到了代替族长处理族长事务的母亲。

而母亲没有昔日的从容，图瑶看着母亲，看着母亲拿着那枚玉简，看着她将自己的血气注入玉简中，而从玉简中也散发出道道笼罩着整个晨曦城的白色屏障。

屏障在震颤，屏障外的极界生物不断在攻击着这片屏障，图瑶想要靠近母亲。

“娘——”图瑶靠近

但就在图瑶即将靠近的同时，图瑶母亲身形开始变得透明，伴随图瑶的喊叫，她转过身目光锁定了图瑶，笑着缓缓开口，但声音却被城众民众的哭喊声渐渐淹没——

瑶儿

别怕

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回想起这些，图瑶的瞳孔渐渐扩张，倒映着猩红的幻象和母亲消散的白光，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的残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扭绞，带来窒息般的剧痛，让她下意识地弓起背，手指痉挛地抓挠着胸口。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下，只有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砸落在虚无的光尘地面上，仿佛能听到碎裂的声音“娘——”

这声哭喊穿透了玉简的屏障，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无尽的悲恸！

她朝着母亲消散的方向，徒劳地伸出颤抖着的爪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扭曲。

这一刻，她彻底变回了那个在灭顶之灾前，眼睁睁看着世界崩塌、唯一依靠化作星尘的、无助绝望的小女孩。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溺毙。

武伊看着图瑶的样子，他虽不知道图瑶所看见的幻象，但莫名的武伊却感受到了图瑶源自内心的哀伤——那惨白的脸色、痉挛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这片空间好似也感受到了图瑶的情绪，震荡的悲鸣，让武伊恍惚间好似感受到了图瑶的哀伤。

图瑶瘫软在地，身体因着巨大的悲恸而无法控制地颤抖。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透膝盖处的衣料，破碎的呓语如同梦魇中的呢喃“娘……别走……娘……”

浸透了十一年未能早日寻得归处的自责，以及……刻骨铭心的、未能强大到守护母亲的无力感。这片因她情绪而黯淡哀伤的空间，仿佛也发出了无声的悲泣。

武伊缓缓蹲在她身旁，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看着图瑶因着痛苦而蜷缩颤抖的背影，看着她死死环抱自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双手，四周空间的哀鸣在此时也传递到了武伊脑海中。

图瑶此刻的无助感，瞬间勾起了武伊记忆深处刚刚到布吉岛，刚刚买下海边船屋，看着杂乱的船屋，还有……还有自己昏迷时伊诺抱着自己时的哭泣……

四周空间中中弥漫图瑶哀伤的气息，与记忆中布吉岛咸腥海风里混杂的鱼腥，混乱的街道，以及即便有着剧情，也有着对未来的不安。

图瑶身体的颤抖，让武伊想起了初到布吉岛时，伊诺在新环境中，晚上睡着后抱着自己时的不安。

“别怕……哥在……哥在呢……”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每当伊诺晚上被噩梦掩住的时候武伊总是这般安慰着伊诺。

记忆的洪流冲刷着武伊的神经，他看着眼前蜷缩颤抖、深陷回忆痛苦深渊的图瑶。

武伊悬在半空的手，不再有丝毫犹豫，落在了图瑶那因巨大悲恸而紧绷、剧烈起伏的后背上。

温柔开口“别怕……”

他落在图瑶后背的手掌坚定而温暖，传递着力量：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