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有29年交情的干姐出了车祸,她说她18岁?
我到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干姐姐--陈时,她坐在病床上,拉着外甥的手,眼里是我很久没有见过的天真和……愚蠢。
“帅哥你谁?”
“?你有病?”
“?”
他俩母女大眼瞪小眼,看得出来我的外甥非常无语,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的母亲。
“许姨。”
“嗯……这是什么情况?”
我倚靠在病房墙上,创到脑子,创成傻子了还是疯了?
“许年!”
我还没反应过来,坐在病床上的人突然跳下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就这么扑到了我身上,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你妈这是……这里坏了?”
我勉强稳住身形,看了看陈时,又看向我的外甥许时,又对着他用食指指了指脑袋,外甥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不理解别问我。
“许年,我怎么在医院?对了高考分数出了吗?”
“啊?”
“啊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高了,你是不是又垫了增高鞋垫?”
“等等等等。”
我被她的一段话弄的人懵懵的,高考?什么高考?你们都高中毕业十几年了,都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
“你……?脑子真摔坏了?”
“我坏你个头,我脑子正常的很。”
“那他你认识吗?”
我指了指旁边的外甥,陈时顺着我的手看去。
“不认识,不过这小破孩太没素质了。”
“……”
这下我无言以对,毕竟这外甥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可能受到我的影响,许时的嘴特毒。
“他是你儿子……”
“???????????”
我的话音刚落,她的“氢气不纯特质”就被激发出来,病房里她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儿子你个大头鬼,我一个18岁的青春准女大,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说着她跳起来抡住我的头。
“诶我扣,姐,你都35了,你小说看多是吗。”
“?怎么可能,昨天我才高考完。”
“……?”
接着医生就推开门对我们的大吵大闹进行了一个批评,随后又说道。
“患者的情况看起来应该是失忆了……”
我去,好牛,小说般的情形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他真是我儿子?”
我点了点头。
“这么没素质……?”
“额……”
我略有些心虚地撇开头,随后她狐疑地看向我。
“不会是你带的我儿子吧?”
“额……应该大概也许是吧……”
随后我的脑壳就被一个暴击。
“你就这么教我儿子的?”
“啥啊,有啥问题吗?”
“还有啥问题?!”
说着她跳起来抡着我的头。
“行了,你俩别又招来医生了。”
一旁的外甥一脸无语地看向我们,她才把我放开。
“咳咳,那孩子他爹谁啊?”
“就……”
“许姨,我没父亲的。”
我话到嘴边一顿,又憋了回去,我这个八卦的性子,是真的蛮想把她这几年狗血且弱智的事都讲一遍的,但感觉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话说你咋长这么高,吃激素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去当程序员了吗?”
她这话让我语塞了一下,以前我对计算机的一些东西比较感兴趣,就萌生了当程序员的想法,她那时候还调侃我说要给我挑几顶好看的假发。
“没有,学的金融。”
“那也挺好啊,那我呢。”
“……”
我和外甥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干嘛啊,怎么不说话。”
“你……艺考成绩不错,现在就是画画接点单。”
“那我的收入怎么样?”
“还可以……”
“嗤,还可以?要不是有许姨你早就饿死在不知道哪个街头了。”
旁边的外甥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撇过头。
“什么意思?”
“咳咳……没有,这孩子乱说话。”
我连忙维系着这俩活爹的关系。
“好了好了,许时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赶紧回去上学。”
“知道了。”
许时走后,陈时拉着我的手八卦。
“他为什么叫许时啊,难不成孩子他爹是你哥?”
她看起来很期待这个答案,也是,她高中的时候喜欢我哥喜欢的死去活来。但这个孩子不是我哥的,一开始是跟着她姓陈的,姓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许时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差,那段时间许时嚷嚷着要我给他改名,说是不想和她一个姓,我劝了老半天死活不听,后来只好妥协,跟我姓是他的意思,名时是我给的主意,至于为什么,懂得都懂吧。
“不是。”
“啊……那好吧。”
“为什么他看起来不怎么喜欢我的样子。”
“那可不嘛,谁能受的了一个天天喝的烂醉的恋爱脑妈。”
“……啥?”
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其实也没什么。
“我恋爱脑……?还酗酒?”
我点了点头。
“你生了他之后就离婚了,然后你管都不管他了,成天喝酒。”
“真的吗?”
她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她的父母也曾是这样的,她却活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我不信,你骗我对吗,许年别闹,怎么会呢……”
我没有说话,这是轻微地摇了摇头。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谁也不想活成自己最恨的样子。
她的眼眶通红,抓着我的衣领,看起来有点疯癫了,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她抱住,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别激动。”
她高考的前夕也是这样的精神状态,那时候她根本不想回家,但她的父母又不愿意教住宿费,说是要省下来以后给弟弟用。所以她每天5点起来上学,晚上八点到家,洗澡吃饭做完作业也都12点了,这之间通常还会伴随着他父母大大小小的吵闹声,甚至是砸东西。再加上年纪还小的弟弟经常来她的房间捣乱和高三学习上的巨大压力,她的精神濒临崩溃。
那时候一次晚自习延迟放学,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校门口时已经是八点,却两眼一黑倒在那,几个好心的同学送她到了校医室,我去到的时候她正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脸上尽显憔悴,和平日里温柔开朗的样子截然不同,校医是我的阿姨,她知道我和陈时的关系比较好,跟我说了两句就让我好好和她聊聊,校医室里就只剩下了我们。
我走到她的床边,她转过头看向我,勉强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没事,中午忘了吃饭而已。”
我伸手抱住她,她愣了愣,随后身体微微颤起来,在那低声抽泣着。
我们谁也没说话,我知道她中午不是忘了吃饭,而是被同学叫去当免费劳动力,这种苦差事其实谁都会拒绝,可偏偏她是个软性子,那个同学说两句什么很着急的话就答应了,我下午知道之后给她带了两瓶牛奶和一些零食面包,估计又是被那些同学给薅了不少,有时候特别讨厌她这个软性子,她又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什么心软的神,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好欺负,说实话这样的行为真的蠢到没边了,但那时候的她渴望着高考后可以摆脱那个压抑黑暗的牢笼。
“没事了没事了,这几天我姑给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你跟我住吧。”
说罢她抬起红红的眼睛看向我,犹豫着。
“这段时间的花销就当我买你的画了。”
“……”
“好了,等你的画火了我还能回不少本呢。”
最后她拗不过我答应了,自那以后,她的状态有所改善,最后的成绩确实是不错的,我没骗她,但可惜恋爱脑真可怕。
思绪回笼,她抱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你滚开啊,许时,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
我点开手机的一段录音,里面传来一个狰狞但熟悉的声音,陈时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向我,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摇着头后退,有些站不稳,扶着病床的栏杆。
我不是有意刺激她,也许我这么做对她并不好,但我想让她认清楚,如果她现在改变还是来得及的。
“陈时……”
“滚……”
她有些崩溃,明明自己曾经也是受害者,是那个想逃脱牢笼的鸟儿,可如今自己却成了曾经自己无比憎恨的囚禁者,她的心里像是压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她不敢相信,她宁愿这是一场梦。
“你现在改变还来得及阿时。”
“……”
她垂下眼眸,过了一会抬起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年年,你把我这些年干的事都告诉我吧。”
“……”
“不行吗……看样子我也干了点对不起你的事。”
我浑身一颤,她很了解我,尤其是18岁的她,那时候我们无话不谈,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没有之一。
那时候,没有利益和生存,虽然学习很累,但那时候的我们是最纯真的我们,我们之间的友谊没有一丝杂质,清澈透亮,我们是彼此之间最好的依靠。
“没有,别这么想。”
我连忙解释道,既然是曾经那个时候的她,那也没有必要去清楚后来的她所做的事,无论怎么样,在她眼里一切都还没发生,我希望在18岁的她眼里我们的友谊还是像曾经那样,至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你骗我,你每次骗人的时候眼睛都会出卖你。”
我愣住了,我是个善于掩盖情绪的人,但我的眼睛是最诚实的,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我眼睛上表露的情感已经减少了很多,但她依然能察觉。
“……抱歉。”
“不能说他们的,我们的也不能说吗,年年?”
我陷入了沉思,年年这个称呼她已经很久没叫过了,但这一唤一如当年。
“我们……”
我们大学之后联系减少了,因为我的成绩还不错,我得到了交换生的名额,而她其实本来也是有机会的,但在她父母不愿意出钱,后来就不了了之。我回国之后,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机场,她并不是特意来接我,只是和男朋友刚刚旅游回来,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一改平时简约舒适的穿搭,换了成熟性感的礼服,很美,但是看到她的男朋友时我愣住了,是宋之阳,那个我们学校有名的花花公子,家里有钱,长相不错,身高一八零以上。
其实我不是对公子哥的回心转意,海王上岸不相信,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并不是那么相配。即使陈时那时候穿金戴银,背着昂贵的包,看起来美艳又幸福,但她脚上的高跟鞋大出来一截,颜色也是她不怎么喜欢的白色,紧身的包臀裙勾勒出她的好身材,如果忽略掉身后夹着的小夹子,手上的包也不像是她会喜欢的款式。身旁的宋之阳大步流星地走着,丝毫不理睬旁边脚被高跟鞋磨的疼死的陈时。
我走到他们面前打了个招呼,宋之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我被看得有点无语,找了个借口拉着陈时走了,然后给她去附近的商场买了双新鞋。她那时很高兴地挽着我的手,跟我说着宋之阳这好那好,我表面附和着,心里盘算着去打听一下这个宋之阳。
我通过一些同学的描述大概知道了一些他的感情史,他有个初恋,是那种清纯温柔的类型,但那个初恋和他谈了几个月就甩了他出了国,他一个大少爷自然不可能追到国外去,多丢人,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花花世界,陈时就是他那段时间的女友。说起来他们在一起的过程,也是一整个抽如象,狗如血,逆如天。
那时候宋之阳已经在学校立起了花花公子的人设,谈的女朋友养的鱼数不胜数。某一天下午,学校运动会,陈时低血糖晕了过去,宋之阳给她送去医务室,为了报答人家就和人家加了联系方式答应下次一起吃饭,这孽缘就这么开始了。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但一次送医务室还不至于让陈时死心塌地变成恋爱脑。一次陈时的父母找来学校,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刁难一个大学生拿出四十万,否则就逼婚,很炸裂,很牛逼的情节,偏偏陈时是个软柿子,她站在一群人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有同学看不下去,一群人赶了他们出去,不过她的父母毅力惊人,又在校门口待到了晚上,碰上了喝完酒回来的宋之阳。
陈时还在那劝她父母回去,宋之阳听了也觉得无语,酒精上头,扔了一张卡给陈时父母,说要不就拿着十万滚,要不就等警察来,也就是这次陈时对他怀有感激之心,后来在糖衣炮弹的攻略下两人就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树立一个好形象还是真的喜欢上了陈时,宋之阳把鱼塘的鱼都清了,后来就是我碰到他们的时候那样了。
陈时一直想和他结婚,但富人家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儿子娶一个没身世的女子,当然就不了了之,那个时候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来追求我,我自然没有答应,再加上他的初恋还回来了,没错,他又屁颠屁颠地上去舔,也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宋之阳可能是不服,气头上就和陈时**,后来陈时还真就怀孕了,我劝诫过她不要恋爱脑上头,但她根本听不进去,非要生下那个孩子,也不是我想残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只是这样的父亲,他生下来也不一定有好日子过。
到后来,孩子生下来一年后,宋之阳瞒着家里人和陈时领了证。后来的结果就是宋之阳厌倦了她,和她吵着要离婚,一开始陈时是不愿意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同意了,但她只要了孩子的抚养权和一套房子。宋之远也是个狠人,离了之后就没有再理会过他们母子二人。
再后来,陈时沉浸在离婚的悲痛中,对孩子不管不顾地,我看不下去,时不时到他们家中照顾孩子,她也许是心理受到很大的打击,每每我去到她家里,她都会骂我,说我抢走了宋之阳,其实我根本看不上他,可她就是不信,也许她只是想找一个发泄的方式,最严重那次她喝了酒直接拿起酒瓶朝我砸来。
现在我的背后还有那道疤,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别说我有危险,那孩子也怕是生死攸关,于是我就把许时接来身边照顾,这也是他跟我比较亲近的原因。
我不理解,我和她这么多年的友谊,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一起一路走过来的感情,她就因为一个男人和我变成了这样,我不理解,很不理解。但终归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每个月定期给她打钱,许时的学费和生活也是我一手操办的。
后来,她似乎从那里走出来了,每天逛街做美容,容貌即使三十几岁了也仍然很好看,但似乎仍然对我有些介意,但碍于我对他们的照顾仍然和我比较客气。
在我眼里,陈时已经死了,死在了18岁那年,后来的陈时是一个空有躯壳的人,我不讨厌这样的她,我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因为在以前,我的家庭支离破碎,争吵不断的时候,她也是我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赎和陪伴。
我不甘心,明明我用这么多年才和她一起走过来,却只因为一个男人,我最心爱的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不是我所希望的。
……
“所以,当我今天看到你的眼睛时,和17年前的你重合了,我以为我在做梦……”
“……”
陈时已经平静下来,垂着头听我讲完,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我这么混蛋啊……”
我的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温热的泪流到我的手上。
“一切都还来得及,对于他而言。”
她知道我在说的是许时,吸了吸鼻子,扬起一个笑,点了点头。
“对,还来得及,我是该补偿他。”
我点了点头。
“还有……谢谢你年年。”
“我们这交情,还用得着谢我吗?”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