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站在空荡的教室里，指尖捏着那枚黑色窃听器。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将金属外壳映出一道冷冽的光。她翻过窃听器，底部刻着细小的字母：LS-SEC——黎氏安保特供型号，三年前那批瑕疵品。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储物柜门轻微的反光，当时还以为是玻璃的折射。
"真够下作的。"她冷笑一声，拇指用力一按，"咔嚓"，精密元件在掌心碎裂。
图书馆后门的槐树下，沈叙白倚着树干，手里捧着那本《临床血液病学》。夜风吹动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抬头时，看见黎晚踩着满地落叶走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找到了？"他合上书。
黎晚摊开手心，露出窃听器的残骸："你早就知道？"
沈叙白从书包侧袋取出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躺着三枚相同的装置："更衣室储物柜，上周三。"
那天黎晚和王铮他们在篮球场起了冲突，左肩挨了一记肘击，回来时发现储物柜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当时她以为是风。
"录音呢？"她攥住沈叙白的手腕。
月光下，他眼尾的红痣像一滴凝固的朱砂："销毁了。"
"为什么帮我？"
沈叙白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她攥着自己的手上。黎晚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很瘦，骨节分明，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公平。"他说。
黎晚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锁骨："沈叙白，你该不会——"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黎志远冷峻的侧脸。
"上车。"
车厢里弥漫着檀香和皮革混合的气息。黎志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中央扶手箱，节奏平稳得像在打拍子。
"晴晴哭了整晚。"
黎晚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灯："所以？"
"下个月董事会要宣布她的继承人身份。"父亲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别闹事。"
黎晚忽然笑了："怕我当众给她难堪？"
"我是怕你难堪。"黎志远递来一份文件。
第一页贴着沈叙白的照片——全国物理竞赛冠军、贫困助学金申请表、母亲沈兰的住院记录。最后一行用红笔圈出："疑似与赵氏集团有资金往来"。
黎晚的指尖微微发凉。赵氏集团正在恶意收购黎氏教育的股份，这是公开的商业敌手。
"离他远点。"黎志远合上文件，"这个节骨眼上，不要节外生枝。"
黎晚直接推开车门。夜风灌进来，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
"晚晚！"
她站在马路中央，回头时霓虹灯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您还是操心黎晴吧——下次月考，她要是进不了前十......"
尾灯的红光吞没了后半句话。
沈叙白家的灯光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黎晚站在老旧小区的楼下，仰头望着五楼那扇透光的窗户。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在脖颈处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她按响门铃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开门的是一位消瘦的中年女性，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却和沈叙白一样清亮。
"阿姨好。"黎晚举起手里的果篮，"我是沈叙白的......"
"同学？"女人咳嗽了两声，侧身让她进来，"他在洗澡。"
狭小的客厅整洁得近乎简陋。黎晚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药盒——"环孢素软胶囊"，血液科常用药。旁边摆着一沓医院缴费单，最上面那张被红笔圈出了巨额数字。
浴室的门开了，沈叙白只穿了件白色背心，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上，又顺着胸膛的轮廓滑下去。看到黎晚，他僵在原地，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你......"
黎晚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聊聊？"
阳台的铁皮遮雨棚被雨水敲打出密集的声响。沈叙白站在阴影里，湿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睛。
黎晚翻开那份病历："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需要定期输免疫球蛋白。"
沈叙白突然伸手夺过文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谁给你的？"
"我爸。"黎晚注视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他说你和赵氏集团......"
"那是医药费！"沈叙白的声音突然提高，又迅速压低，"三年前青少年武术赛，赵氏是赞助商......冠军的奖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黎晚忽然明白了什么："你退赛是因为......"
"我妈病情恶化。"沈叙白转向雨幕，"奖金提前支取的条件，是我永远退出武术圈。"
雨水溅到黎晚的手背上，冰凉刺骨。她想起那天在奶茶店，他后腰的淤青；想起他面对王铮时的沉默；想起医学区那本被翻旧的专业书。
"所以荣誉墙的奖学金......"
"够三个月的药费。"沈叙白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黎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突然抓住沈叙白的手腕，将他拽向自己——
"听着，"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下周月考，我要考728分。"
沈叙白睫毛上的水珠滴在她脸上："为什么？"
"因为——"黎晚贴近他的耳畔，呼吸拂过他的耳廓，"我要你的照片永远挂在荣誉墙正中间。"
黎志远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雨线在玻璃上蜿蜒成河。管家轻声汇报："监听信号中断了。"
"那个男孩呢？"
"查清楚了，确实是赵氏三年前那笔武术奖金的受益者。"管家递上一份资料，"不过他母亲的主治医师......是赵家二公子的大学同学。"
黎志远摩挲着茶杯，热气在镜片上蒙了一层白雾："继续盯着。"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书桌上黎晴的档案——最后一页的监护人签名处，赫然写着赵氏二公子的名字。
雨更大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