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得癌症是三个月前的事。
第一个月我非常忙碌，天天在实验室里和器材交流，都忘记了去探访他。以至于我第二个月去看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比以前虚弱多了。
我刚打开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国际科技和财经的报纸，表情倒是严肃，一副以为有人欠他债的样子。
我看见他的模样，惊诧中带着心疼。
因为他确实连衣服都忘了换，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他身上还是那件沾了药水的大褂。
姜予舒教授，您这几天还好吗？
我问道，关心地瞧着他。丁程鑫没有抬头，扶了扶眼镜，又开始揉太阳穴，好像并没有听到我问的话。
我这时候才发现，桌上的试管烧杯，以及实验用的药品都东倒西歪，这从来不是他的作风，我不禁想，原来生病可以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丁程鑫学校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项目通过了没？
他似乎真的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这两句话。我对这官方的关心早已习以为常，不过此刻，我的内心却有些焦灼。
他颀长高挑的身材，在夜灯里显得有些单薄，明明不久前，他看起来还精神很好，现在犹如西风里的残竹，摇摇欲坠。
姜予舒教授，项目已经通过了，学校给组员发了很多药品，资助了资金，大家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
姜予舒不过这个项目还在初期，我今天来，是把文件给您过目的...因为这个项目，虽是我在管理，但一开始起草的时候，您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现在想询问一下您的意见...顺便，来看看您的近况。
姜予舒很多学生，都在关心您...
我有些局促地说道。
果然，他没有给我好脸色。
丁程鑫我没什么事，刚好清闲一些。
丁程鑫你的项目文件我早就看过了，你们导员发了我一份电子版，已经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他冷淡地瞥了我一眼。
丁程鑫如果准备了一年的项目还有问题要询问，看来你也并不是我口中的高材生。
姜予舒……
其实我早知道他会这么贬我一顿，所以我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换做以前，我肯定破如防了。
不过看他这幅冰山的模样，我的呼吸顿了一瞬。
丁程鑫其实是一个受不得别人关心的人。这一点，我从十二年前就知道了。
我七岁的时候被父母卖到山沟沟里，是丁程鑫被派到山里教一阵子书，给山里的孩子分发器材的时候，在学堂外面发现的我。
那个时候我正在啃狗吃剩的馒头，一脸黑黢黢的，身上都是煤灰和泥巴。腿和手臂也被猪草划了很多伤口，新伤旧伤加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当时带着黑框眼镜，穿着雪白的衬衫，打着标准的领带，外面穿了一个灰色的马甲。
我对他的印象就是非常年轻，皮肤很白，因为他的镜片太厚，镜框很粗，我也不知道他具体长啥样。
我只是每天趁放完牛那会，在学堂窗户外，边嚼着猪草边偷听他们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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