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联宗 609 年,苍穹之上乌云仿若怒兽翻腾,狂风裹挟着肃杀之气,呼啸肆虐。慕谣领受师命,毅然下山除妖。
彼时,慕谣心头莫名一悸,不祥之感如阴霾笼罩。她不及多想,施展身法,如疾风掠影,向着宗门疾驰而归。然而,入目之景仿若阿鼻地狱——往昔喧闹繁华的宗门,如今尸骸遍地,血流成河,浓郁的血腥气息呛人欲呕,护宗大阵竟也被破毁殆尽。
慕谣见此心口骤紧,心中暗自惊呼:“护宗大阵是从内部被破坏的,宗门定是出了叛徒!”
她来不及多想叛徒的名字,脚步踉跄地朝里奔去,每一步都似踏在冰碴之上,寒意透骨,心也愈发冰凉。
放眼望去,尸山血海。慕谣一路放眼望去,竟看到一些长老的面容。她心顿时凉了半截,连修为高深的长老们都如此,更别提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弟子们了。
慕谣望着这些稚嫩的脸庞,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现她的心头,她从小就被当做下一任的掌门接待人培养,弟子平时对她也都很尊敬她。
假如说她能够再早一步回到宗门,哪怕只有一步!那么那些弟子们是否就能有人成功逃脱?哪怕仅仅只有那唯一的一个幸存者,对于大家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和希望啊!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无情,她终究还是晚来了那么一步。慕谣眼眶瞬间充血,泛红滚烫,心底恨意滔天:“无论叛徒是谁,定要让其与凶手血债血偿!”
行至大殿旁,隐约传来娇叱之声,慕谣黯淡的眼眸瞬间燃起希望之光:“宗门还有人活着!”
可待她冲进大殿,看清眼前之人时,不禁身形一滞。只见平日里贪吃懒做、没心没肺的小师妹安知渔,此刻正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剑抵抗魔族。而她对面站着的,竟是那向来以清风朗月形象示人,备受尊崇的大师兄祁连!
安知渔倾尽毕生所学,招式凌厉,只为护住宗门片刻安宁。她边奋力抵挡,边声嘶力竭地质问:“祁连,你为何要与魔族勾结?为何要屠戮同门?
师傅自幼教导我们要团结友爱,我身为妖族卧底,尚知此理,你在宗门生活几十载,怎就如此狼心狗肺,毫无愧疚?”
祁连的神色冷若冰霜,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那张曾经如春日暖阳般温暖和煦的面容,此刻却像是被冰封的湖面,毫无生气。
安知渔见到这一幕,心中便如明镜一般,她深知,再多的质问也不过是徒劳,祁连的所作所为,已经将他那丑恶的内心暴露无遗,犹如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无情地撕开了伪装。
当他将剑无情地指向宗门里的弟子,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时,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他们就又会回到那个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的应联宗。
哪怕祁连能有一句解释,哪怕只是一句,说他也是身不由己,被逼无奈,安知渔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宗门里的人也会想尽办法为他开脱。他依然会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大师兄祁连。
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与魔族勾结,残害同门。
于是,安知渔已别无他法,唯有顺从自己的内心,毅然决然地执剑,与师兄师姐们一同并肩作战。可如今,诺大的宗门已变得冷冷清清,只剩她形单影只,就连那曾经如慈父般的师尊,也……
安之渔满心悲切,唯盼大师姐能早日归来,亲手斩下祁连这无耻叛徒的狗头。
安知渔拼死抗争,嘴上却仍不饶人:“你们这些凡人,平日总叫嚷妖族凶残,要降妖除魔,哼,我看妖族至少不像你们这般,表面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实则包藏祸心,连自家手足都不放过!”
言语间,她满心懊悔,暗自恼恨自己往昔怎会瞎了眼,看上祁连这卑鄙小人,还为他费尽心思,甚至屡屡顶撞大师姐。
想到此处,她牙关紧咬,将手中所剩无几的灵力,裹挟着满腔悲愤,狠狠甩向祁连。
“我们妖族,向来有恩必报……二师兄曾特意为我买来香甜的桂花糖藕,三师兄数次替我挨打受苦,四师姐……虽说平日对我诸多嫌弃,可方才,是她舍生忘死救了我……”
安知渔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灵力已然枯竭,体内气息紊乱,冲击心脉,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声音颤抖得厉害:“谁稀罕她救我……一群蠢货……活该被我骗得团团转……”话虽如此,可哽咽声已出卖了她的真心。
安知渔仰头望向祁温,豆大的泪珠终于滚落,这是她第一次在这负心人面前落泪:“可他们不该死啊……我欠他们的恩情,唯有以命相偿,祁连,你欠他们的血债,我来替他们讨回!”言罢,她身形腾空而起,稚气尽褪,小脸满是肃杀决绝,倾尽全身之力,一字一顿怒喝道:
“应临宗门规第1条:背叛宗门者,杀无赦!”
“应临宗门规第 731 条:残害同门者,必诛之!”
慕谣踏入大殿之际,正逢此惊心动魄之景,安知渔的怒喝仿若洪钟,在空旷死寂的大殿内久久回荡,生生不息。
奈何少女即便拼尽全力,却因实力悬殊,难以伤祁连分毫。
此时,安知渔瞥见墙角那一抹熟悉的衣角,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任由身躯如飘零落叶般向下坠落。不过,看向慕谣的眼神里,却透着几分释然与欣慰。
慕谣见状心急如焚,飞身疾扑过去,稳稳抱住身形单薄、仿若破碎纸鸢的小师妹。只见小师妹平日里最是珍爱、洁白无瑕的衣裳,此刻已被鲜血浸透,斑驳刺目。慕谣耳边,传来小师妹气若游丝的呢喃:
“大师姐,知渔没给宗门丢脸,知渔等到你了……”
“师尊要是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定会夸我的……可惜,师尊看不到了……是知渔没本事,没能护好师兄师姐们……”
“知渔要去见师尊了……师姐,你一定要替师兄姐们报仇啊……”
言毕,安之渔的眼眸缓缓闭合,气息全无,仿若一朵凋零的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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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祁连不知是由什么法器强行增加了修为,平时占据上风的慕谣末了还是不敌他。
弥留之际,慕谣瘫倒在血泊之中,意识渐渐模糊,自暴自弃地想着:“终究还是辜负了小师妹的信任,小姑娘若会知道她死在祁连这个伪君子手上,一定会生气并指着她的额头说她不争气吧。”
想到小姑娘平时生气张牙舞爪的样子,慕谣浅笑,连身体被撕裂的疼痛都消散了几分。
恍惚间,她抬眸望向祁连,却见那张永远温文尔雅、仿若谪仙的面庞上,不知何时悄然滑落一滴泪珠。
慕谣心尖仿若被尖针狠狠刺了一下,一阵刺痛袭来,可紧接着,她便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将这莫名的情绪狠狠抛诸脑后。
刹那间,时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倒流回了三年前。慕谣的眼前,景象如同被重新绘制一般,变得模糊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