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仙尊还欲张口再说些什么,然而众人并未给他留出片刻反应时间。
厉艟云学着之前安之渔的样子,单膝跪地,语气坚定:“师父,这已是四师妹眼下唯一的生机,就允她们一试吧。”
宴子墨不敢耽搁,赶忙跟上。旁人不明就里,他却因先前给安之渔把脉,同月影仙尊一般,深知她的特殊之处。
月影仙尊瞧着满地屈膝的弟子,一时语塞。他自是知晓安之渔的特别,可这丫头自身处境亦危机四伏。
这些年常年高悬追杀榜,若非有着应联宗亲传弟子这层身份护身,恐早已性命不保。
无奈之下,他将这烫手山芋抛给屋内唯一站着的祁连:“依你之见,你小师妹可有此番前去的能力?”
祁连身形微微一顿,神色淡漠:“徒儿此前的举动,难道还不足以表明态度?”
月影仙尊闻言,满意颔首,不愧是他悉心栽培的大弟子,与他所想如出一辙。
安之渔满脸惊愕,仰头望向祁连。她本以为大师兄袖手旁观是拉不下脸面,未曾想,竟是自己错怪了他。
“大师兄,你怎能弃四师姐于不顾?”安之渔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
慕谣并未阻拦,她想着,让这丫头趁早看清祁连的真面目,往后也好免些情伤。
安之渔话音刚落,祁连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着,仿若一只熟透的虾,一手捂着肺部,一手用手帕紧掩口鼻,脸色涨得通红。
这阵剧烈的咳嗽声把屋内众人吓得不轻,厉艟云悄无声息地挪到慕谣身旁,小声问道:“大师姐,大师兄这是咋了?”
慕谣紧盯着祁连,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谁知道呢,保不齐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厉艟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底暗自纳闷,大师兄和大师姐何时闹得这般僵了。
月影仙尊反应最快,一步跨上前,将手搭在祁连心口处,欲查看他的状况。
怎料下一秒,就在他灵力探入祁连体内之际,一股磅礴灵力轰然从祁连周身爆发开来,月影仙尊都被震得连退数步,更别提屋内跪着的一众弟子。
修为最浅的安之渔,在灵力波动乍起之时,便不假思索地翻身护住床上的秋瑾夕。
慕谣伸手去拉她,却落了个空。
安之渔抱着秋瑾夕径直朝墙壁撞去,秋瑾夕因有她护着,并未大碍,反倒是安之渔,整个人生生嵌入墙壁之中,昏厥过去。
其他人也狼狈不堪,头上起包的、后背撞上床板的,宴子墨更是惨,当场断了三根肋骨。
一时间,屋内无人再敢靠近祁连。月影仙尊忙着给众人挨个喂下丹药,又小心翼翼地把安之渔从墙上“抠”下来。
待祁连止住咳嗽,恢复如初时,入目便是屋内一片狼藉,不难想象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双唇紧抿,顾不得手帕上的血迹,疾步上前,欲帮宴子墨疗伤,却见宴子墨下意识往后一缩,祁连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
曾有人这般调侃应联宗的亲传弟子:几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祁连独占八百零一个。
此刻,多愁善感的祁连碰上这一帮直肠子的师弟师妹,怕是要委屈坏了。
就像宴子墨,心思单纯,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一退,给祁连造成了多大的“心灵创伤”,只当大师兄要动手揍他,眼下见祁连不动了,又麻溜地闪到一旁,生怕这位大师兄突然发疯,赏他两拳。
祁连只觉心头“咔嚓”一声,仿若心碎。
一番手忙脚乱后,屋子总算恢复了先前模样,安之渔也悠悠醒转。
刚一睁眼,安之渔便张口呼喊秋瑾夕的名字,慕谣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脑门:“放心吧,你四师姐托你的福,毫发未伤。”
安之渔这才松了口气,扭头看向慕谣,赔着笑脸:“大师姐,您也在这儿呀。”
慕谣见小姑娘不像受伤难过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又弹了她一下,笑骂:“小没良心的,害我白担心一场。”
安之渔自知理亏,毕竟慕谣伸手拉她那一幕她瞧得真切,也不躲闪,就捂着额头,傻笑着望向慕谣讨好。
慕谣瞧她这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佯作嫌弃:“别笑了,越笑越傻。”
果不其然,安之渔立马瞪圆了眼睛,佯装生气,慕谣眼中笑意更浓。
一旁,厉艟云手拿丹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底无端响起一首歌: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这突如其来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好在,这般暧昧氛围没持续多久便被打破。
安之渔又跑去缠着月影仙尊,月影仙尊瞧着她,无奈摇头。不想和她纠缠,转身离去。
祁连则独自站在原地,神色落寞。
慕谣凝视着宴子墨,目光中满是忧虑,轻声问道:“依四师妹眼下的状况,还能撑多久?”
宴子墨缓缓垂下眼眸,试图藏起眼底的落寞,低低应了一声:“最多半月吧。”他的声音轻且涩,仿佛每个字都裹着无奈。
慕谣微微点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语气坚定:“半月,够了。我这就去找师父,把事情说清楚。”
宴子墨抬眼望向慕谣,此刻的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沉稳大气、胸有成竹的大师姐模样。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毫无欣喜之意,反而涌起一股无尽的悲凉。
在宴子墨看来,“大师姐”这一称呼,于慕谣而言,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就因为身为大师姐,她便自觉担起更重的责任,事事冲在前头;就因为身为大师姐,她就得无论处境多艰难,都要强撑着摆出积极乐观的模样。这样的慕谣,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