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莫瑾也注意到了程小时的变化。

原本对西洋棋一窍不通的他，此刻却如鱼得水。

程小时的攻势犹如汹涌潮水，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洞悉了莫瑾的心思。

就连在一旁观战的陆光，也不由得紧锁眉头，又像是参透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

“将军。”

随着程小时一声轻喝，棋局尘埃落定。

莫瑾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无奈道：

“为什么我的每一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呢？”

莫瑾满心疑惑地吐槽道。程小时听闻此言，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明白了吗？别再做傻事了。”

话音刚落，他又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满脸震惊，“我……我居然赢了小瑾？”

紧接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骄傲道：

“莫非我真的是天才！？”

“诶？程小时真的赢了吗？”

乔苓闻声赶来查看情况。

莫瑾默默收拾着棋盘，仿佛对输棋之事并不在意。

程小时则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看向乔苓：

“那是自然！”

陆光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别太过得意了，下次可不一定能赢她。”

莫瑾听到这话，轻轻苦笑了一下，她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王棋子，指尖摩挲着那精致的纹路。

“没关系，这一局让我领悟到了不少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

这枚王棋子，原本就象征着一种特殊的使命与责任，在这一刻，莫瑾心中似乎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关于自己在这场无声较量中的定位，也关于那个属于她的“王”的真正含义。

“我出去一趟。”

莫瑾匆匆收拾好棋盘，欲要走出照相馆。

乔苓察觉到她异样的神情，急忙拉住她的手，“你生气了吗？”

乔苓满是担忧地问道。

莫瑾轻轻摇了摇头，“我要去见师父。”

话虽如此，她的神情却愈发低落。

乔苓见状，心中虽有疑惑，但仍松开手，“好吧……注意安全。”

她站在照相馆门口，目光追随着莫瑾那脚步沉重的身影，担忧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师父。”

莫瑾来到欧阳青柳家门前，按响门铃。

门打开，欧阳青柳见到是莫瑾，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热情地迎接她进门：

“终于舍得回来了？”

这看似平常的话语，在此时却让莫瑾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欧阳青柳越是开心，越是欢迎她，她心中的那份愧疚与不安就越发浓烈。

“师父……关于江辰……”莫瑾声音低沉而沉重，话语中似有千斤重。

欧阳青柳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坚定地看着莫瑾说：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莫瑾听到这话，不禁叹了一口气，“师父，你都知道了吗？”欧阳青柳微微点头，“就算你跟他们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能为此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莫瑾望着师父坚定的眼神，深知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此时的她，内心五味杂陈，仿佛置身于一片迷茫的雾霭之中，不知何去何从。

莫瑾正要迈出欧阳青柳家门的那一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走廊墙上那帧她与师父的合照所吸引。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给自己某种勇气，随后小心翼翼地取下了相框。

“小瑾！不好了！”

乔苓风风火火地推开照相馆的大门，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焦急，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莫瑾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听到这声喊叫，猛地抬起头来。

“你师父……他……”

乔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莫瑾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

乔苓努力调整呼吸，眼神变得无比沉重：

“自杀了。”

这一消息宛如一道惊雷，在场的人皆为之一震。

陆光站在前台，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程小时满是担忧地望向莫瑾，却发现她的神情出奇地冷漠，仿佛早已知晓这一切。

“嗯……”

莫瑾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三人以为她是因悲痛过度而暂时失语，下意识地安慰道：

“节哀。”

乔苓叹了口气，缓缓走到莫瑾身边坐下。

然而，就在下一秒，莫瑾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恸，紧紧抱住乔苓，泪水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愧疚与悔恨。

乔苓见状，心中一阵刺痛，赶忙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莫瑾的背，试图给予她一丝慰藉。

“小瑾……”

欧阳青柳的葬礼上，欧阳的声音被压抑在喉咙里，化作低沉的呜咽。

莫瑾泣不成声的模样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思文爷爷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那手掌带着岁月的温度与厚重。

一声长长的叹息随之而出，“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欧阳不败用粤语喃喃着，这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字字清晰地钻进莫瑾的耳中。

不知何时起，她竟已能听懂这些话语。

“我没事。”

莫瑾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那笑容却如同破碎的瓷娃娃般让人心疼不已。

她紧紧握住思文爷爷的手，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依靠，“我这一生颠沛流离太久，如今也该找到自己的目标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是……”

葬礼的余温尚未散去，陆光将莫瑾单独留在这片寂静之中，犹豫良久后终于开口。

“我见过你的记忆。”莫瑾轻轻摇头，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

她明白他的用意——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陆光目睹过太多欧阳青柳对她身边人的伤害，那些画面如刀刻般铭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不，你不必解释，我理解。”

她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疼，“正是因为那些回忆，我才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陆光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事情正在逐渐失控，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是啊，”

莫瑾低声回应，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紧握的双手上，“既然如此，就让它们偏离得更彻底些吧。为了程小时，我会亲手为她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决绝的气息，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停滞。

两人之间无需再多言，彼此的心意早已在这沉默中传递。

“小瑾啊……”思文爷爷望着欧阳青柳的坟墓，那上面镌刻着【欧阳青柳之墓】几个字，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冷清。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莫瑾转过头看向老人，只见思文爷爷目光复杂，“青柳那孩子……其实本姓叶。”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在莫瑾耳边炸开，她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叶青柳……那个在医学界声名远扬的外科医生叶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