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坠梦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天色昏暗得如同深夜。少年坐在房前的台阶上，低着头，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像是无数细小的银线，在他眼前织成一幅朦胧的帘幕。郑婷婷取下卫衣帽子，手机贴在耳边，听着母亲略带愤怒的声音。

“郑婷婷不是妈妈说你，你都高二了成绩这么差怎么考大学家里就指望你一个你不努力以后怎么办……”

“嗯……”

“你到底听到了没有！早知道你是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生你下次月考再考这么差你就别上了出来打工。”

滴滴滴——电话挂断的声音刺耳而冰冷。她将手机塞进口袋，缓缓站起身，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和着雨水一同滑过脸颊。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孤寂。她走进雨中，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一丝解脱。

这大概是唯一不伤害自己的解放方式吧。

村子里的人都说孩子是父母的结晶，可对婷婷来说，她更像是家里的希望与负担。从记事起，父母就是手机里的一串数字，偶尔汇来的金钱证明着他们的存在。小时候，她喜欢唱歌，常常独自坐在石堆上对着高儿河唱，只是从不愿唱给别人听。七岁那年发高烧，因为家境贫寒没能及时医治，奶奶给她开了偏方，结果嗓子被毁了，从此再也无法歌唱。

每次放学路过那条河时，她总是绕很远的路回家。两年后，奶奶也去世了，从此再无人能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将她紧紧封闭起来。偌大的小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人们常说学校是通往成功的最高效途径，在她眼里却像是一剂慢性毒药。从小没人教她如何与人交往，性格孤僻加上家庭原因，让她始终无法融入人群。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她似乎是个例外。在老师眼中，她是典型的坏学生，但她自己清楚，自己并不是学习的料。无论多么努力，成绩依旧停滞不前。

有时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异类，别人轻易学会的东西，她可能永远也无法掌握；而那些连别人都不会的东西，她更是一窍不通。家里每面镜子都被黑布遮盖，她不愿见到那个让自己厌恶的自己。

淋完雨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卧室，一把掀开遮住镜子的黑布。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她握紧拳头，猛地打碎了镜子。碎片散落一地，手背上的鲜血慢慢渗出，染红了玻璃片。

“又在这样发泄自己。”镜子里传来一个与她相同的声音。

“要你管，我欺负不了别人，难道还不能欺负自己吗？”郑婷婷顺势坐在地上，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捂住流泪的眼睛，声音颤抖而无力。

“我们好歹也算是一个人吧，都相处一个星期了，还不能接受，你对你自己好一点，也是对我好。”镜子中的那个她，传来了些许傲娇的声音。

“我的身体我做主，你就算是我，也管不了我。”郑婷婷反驳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