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绯坐在房中的矮凳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吵。
一旁，孔嬷嬷目光殷切，满是期盼地望着她，姜绯咬了咬下唇，在那沉甸甸的目光下，终是缓缓点头答应去看看。
孔嬷嬷瞬间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欢喜劲儿，忙不迭地说道。
“去看看，要是不喜欢、不合适，咱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定下来。”
姜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小声问道。
“嬷嬷不会觉得我……”
话还没说完，孔嬷嬷便抬手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面上一片柔和，轻声叹道。
“我呀，就怕你一时糊涂。这人心呐，最是容易改变。虽说世子现在喜欢你，可你瞧瞧，这高门大户的，你们身份相差实在太多了。”
姜绯垂眸，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
“……我知道。”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姜绯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似的。她想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可针脚歪歪扭扭，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她满心盼着宋墨回来，好把这事跟他说道说道，可左等右等，半天都不见宋墨的影子。
正出神呢，夫人身边的丫鬟却来传话，说是夫人找她。
姜绯想到孔嬷嬷的那些话，心里一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忙跟着去了。
到了正厅，还没来得及给夫人行礼，欣雨便匆匆跑过来，一把拉住她，往角落里躲，一同躲着的还有几个平日里相熟的姐姐。
在这府中，婢女若是得了主子的青睐，往后的出路倒也不少。
有些会被留在府里，或是许配给管家、书童这些下人，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是家生子，一家人安稳知根知底；有些有门路的，能被放回家去，日后寻个好人家婚配。
可像姜绯这样被卖进府里的姑娘，大多都是走投无路，或是有家却不能回。
大家年纪相仿，在这青春正好的年纪，若能有个好的归宿，又得主子信任、做主，那可真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在旁人看来，姜绯得了这等机遇，既有体面身份，又被夫人世子看中，简直是天大的运气。
可谁又真的不想做个自由身呢？
几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起来。
“真的假的？还是阿姜运气最好啊！”
一个圆脸的丫鬟满眼羡慕地说道。
“那是阿姜有本事！阿姜可不是那种攀高枝的人，不然早就飞黄腾达，可比我们强多了！”
“能到这儿来的，都是有好运气的。”
“听说对方有家资还没婆母？这可太让人羡慕了！不像我那个……唉，不说了不说了！”
欣雨刚起了个头，又欲言又止。
“你那个怎么了？听说大字不识一箩筐，你就偷着乐吧！”
众人哄笑起来。
几个人拉着姜绯，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她们都是主子跟前得脸的婢女，各自的前程虽不一样，却也没人互相妒忌。
留在府里也好，出去另寻出路也罢，在她们看来，都是不错的选择。
姜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在这欢声笑语中，似乎没人觉得她会拒绝这门亲事。
大家都是做奴婢的，无根无萍的姑娘能有这样的运道，怎么看都像是天大的好事。
姜绯有时觉得好笑，一张身契，真就能把人隔开？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答案。入了奴籍，便是贱籍，女子更是难以立户。
那些看得清醒的，或许会像孔嬷嬷那样，选择独身过一辈子；可看不清的，说不定就会在这深宅大院里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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