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预选赛现场的光线昏暗而嘈杂，廉价的彩灯胡乱闪烁，映得台上卖力表演的人们像是一群小丑。严浩翔坐在观众席的角落，心头的火苗一下一下地舔舐着理智的边缘。文艺部部长一句轻飘飘的“节目调整”，就抹杀了他的独唱，理由是“整体效果”。效果？台上那些跑调的歌声，僵硬的舞姿，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效果”？

　　他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闷得他喘不过气。台上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歌声、乐器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沸腾的粥，搅得他更加心烦意乱。他强迫自己看向舞台，眼睛却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迟钝而麻木，根本无法聚焦。那些精心准备的节目，那些熬夜练习的歌曲，如今看来，都像是一个笑话。一个被随意揉捏、弃之敝履的笑话。

　　预选赛终于在冗长而无聊的流程中结束。严浩翔起身，带着满腔的怒火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刚迈开腿，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就在背后叫住了他，“严浩翔，等等。”

　　他皱着眉转过身，文艺部长张川希正笑盈盈地朝他走过来。那笑容僵硬而虚伪，像是一张廉价的面具，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反胃。

　　“部长还有事？”严浩翔语气生硬，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气。

　　张川希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悦，依旧笑眯眯的，“别这么大火气嘛，年轻人。今天的节目效果还不错，大家都挺满意的。”

　　“满意？”严浩翔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部长说的‘满意’，是指取消别人节目，然后让这些半吊子上去献丑吗？”

　　张川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虚假的平和，“哎，话不能这么说。文艺活动嘛，重在参与，大家开心就好。你的节目，下次还有机会，年轻人，别太计较。”

　　“别太计较？”严浩翔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音调不由自主地拔高，“一句‘下次有机会’就想打发我？部长一句‘调整’，轻轻松松否定别人的努力，这就是部长所谓的‘重在参与’？这就是部长对‘努力’的尊重？”

　　张川希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笑容也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烦，“严浩翔，你别给脸不要脸。学生会的工作安排，是你能质疑的？让你顾全大局，是看得起你，别蹬鼻子上脸。”

　　“顾全大局？我看部长是顾全自己的面子吧！”严浩翔彻底被激怒了，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取消我的节目，换上那些关系户，部长真是好算计！”

　　“你！”张川希被他戳穿心思，恼羞成怒，扬起手似乎想要打他。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怎么，张部长好大的官威。”

　　贺峻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他眼神冰冷地扫过张川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张川希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怒容也凝固住了。

　　贺峻霖没有再看张川希，而是转过头，对着严浩翔伸出手，声音放缓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走了。”

　　严浩翔愣了一下，看着贺峻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了上去。贺峻霖的手指修长而冰凉，触碰到他的瞬间，像是有一股电流从指尖窜遍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贺峻霖握紧他的手，拉着他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一眼僵在原地的张川希。严浩翔被他拉着，踉跄地跟在他身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昏暗的小路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严浩翔的心跳依旧很快，刚才的怒火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胸腔里仍然闷闷的。贺峻霖拉着他的手，力度不大，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牢牢掌控。

　　“还在生气？”贺峻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而低沉，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拂过他躁动不安的心。

　　严浩翔侧过头，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线看向贺峻霖。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而清晰，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神情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带着压迫感的贺峻霖只是他的错觉。

　　“没有。”严浩翔低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或许是对张川希的虚伪感到厌恶，或许是对自己被随意摆布感到愤怒，又或许，是对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如此失态感到羞恼。

　　“还在想那个部长？”贺峻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严浩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烦。”

　　“烦什么？”贺峻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神认真地看着他。

　　严浩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贺峻霖的注视，“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挺没意思的。”

　　“没意思？”贺峻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是因为节目被取消了，觉得没意思？还是因为……觉得被人否定了，所以没意思？”

　　严浩翔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贺峻霖。他没想到贺峻霖竟然会如此直接地戳破他的心思。他一直以为贺峻霖只是一个失忆的“病人”，一个需要他“照顾”的麻烦，却没想到，贺峻霖竟然如此敏锐，如此……了解他。

　　“你……”严浩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贺峻霖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而幽暗，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

　　“我只是……”严浩翔努力组织着语言，想要解释自己的情绪，却发现一切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贺峻霖轻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甘心被否定？不甘心被人轻视？还是……不甘心自己竟然会在意这些？”

　　严浩翔再次沉默了。贺峻霖的话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阵的颤栗。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无法在贺峻霖面前伪装，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想法，都像是被剥开外壳的果实，赤裸裸地暴露在贺峻霖的注视之下。

　　“我……”严浩翔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知道。”

　　“不知道？”贺峻霖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还是……不敢承认？”

　　严浩翔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他再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好了。”贺峻霖突然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许多，带着一丝温柔，“别想那么多了。预选而已，没那么重要。”

　　“没那么重要？”严浩翔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对你来说，当然没那么重要。反正你只是来玩玩的，对吧？反正你什么都不在乎，对吧？”

　　话一出口，严浩翔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想要试探贺峻霖，或许是想要激怒贺峻霖，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心中的不满和委屈。

　　贺峻霖并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是啊，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贺峻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是，对你来说，好像很重要。”

　　严浩翔愣住了，他没想到贺峻霖竟然会如此坦诚地承认。他原本以为贺峻霖会反驳，会解释，会像其他人一样，用一些虚伪的言语来安慰他。但他没有，贺峻霖只是平静地承认了，承认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却也承认了，这件事对他严浩翔来说，很重要。

　　“我……”严浩翔再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词穷。

　　“别‘我’了。”贺峻霖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你啊，就是想太多。”

　　说完，贺峻霖突然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严浩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手被贺峻霖握住了。这一次，不是刚才那种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是真真切切的，十指相扣。

　　黑暗中，贺峻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牵着，就不冷了。”

　　一股寒意从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严浩翔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疯狂地跳动着，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期待。

　　贺峻霖握着他的手，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牵着他，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