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戏

在药庄又停留了几日，将诸事安排妥当后，谢云舒便带着白鹤淮踏上了新的征途。

马车辘辘前行，车厢内，白鹤淮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那柄被谢云舒立在车厢角落的长刀上。

或者说，是被它散发出的浓烈杀气所震慑。刀身狭长，色泽暗沉，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这把刀此刻正极其轻微地、持续不断地颤动着。

白鹤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下意识地往谢云舒身边缩了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鹤淮谢、谢姐姐……这刀……

谢云舒原本正闭目养神，闻声立刻睁开眼。她先是看到白鹤淮有些发白的脸和畏惧的眼神，随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躁动不安的饮血。

谢云舒吓到你了？

说着，谢云舒伸出手，并未直接触碰刀身，而是隔空缓缓拂过。内力从掌心涌出，顿时包绕住躁动不安的饮血。不消片刻，饮血安静了下来。

谢云舒抱歉，平日不怎么带它出来，许是憋得久了，有些……过于激动。

白鹤淮感受到那股压迫感的消失，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

白鹤淮兴奋？它这兴奋起来……可真够吓人的。

她好奇地打量着那柄此刻看起来安静无害的长刀，忍不住问道，

白鹤淮它……它有名字吗？

谢云舒饮血。

白鹤淮被这名字惊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白鹤淮饮血……怪不得杀气这么重。

白鹤淮看着那柄安静下来的饮血刀，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恐惧，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刀，又看向谢云舒，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白鹤淮谢姐姐……我、我能摸摸它吗？

谢云舒见她虽然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便点了点头：

谢云舒可以。

得到许可，白鹤淮深吸一口气，伸出指尖，极其缓慢地、轻轻地触碰向饮血的刀柄。

然而，她的指尖才刚刚碰到刀柄，原本安静下来的饮血竟猛地爆发出比之前更剧烈的震颤，刀身嗡鸣。

“啊！”

白鹤淮吓得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谢云舒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按住了躁动不安的饮血，内力再次涌出，强行将其压制下去。她看着白鹤淮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谢云舒有意思。

她轻轻抚摸着饮血的刀鞘，仿佛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语气带着点怀念，

谢云舒上一个被饮血这么‘热情’对待的人，还是苏昌河呢。

白鹤淮本来还惊魂未定，一听这话，立刻忘了害怕，气鼓鼓地瞪向谢云舒，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白鹤淮谢姐姐！谁要跟那个坏东西相提并论啊！

谢云舒见她炸毛，忍不住轻笑出声，知道她是真不高兴了。她想了想，手腕一翻，那两条通体银白的小蛇便从她袖中滑出，乖巧地缠绕在她的指尖。

谢云舒好了，不气不气。

她将小蛇递到白鹤淮面前，语气带着哄劝，

谢云舒让它们陪你玩会儿，给你赔罪，好不好？

看到两条通体银白的小蛇，白鹤淮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仔细观察着两条小蛇，眼睛里满是兴奋与痴迷，啧啧称奇道。

白鹤淮好东西啊！这色泽，这鳞片……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银线环！

白鹤淮其毒至阴至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活性，极难捕捉，更是配制许多奇药的关键引子。

她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白鹤淮我能取一点点它们的毒液研究一下吗？就一点点！保证不伤着它们！

谢云舒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暗笑，知道时机到了。她将小蛇往回收了收，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愁容，轻轻叹了口气。

谢云舒唉，研究毒液自然是可以的，只是……

她欲言又止，目光幽幽地看着白鹤淮，

谢云舒只是姐姐我如今，正为另一件事发愁呢。看见你这么喜欢它们，我倒想起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件事……

白鹤淮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小蛇，闻言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白鹤淮不行不行，别的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不行。

谢云舒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也不着急，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瞬间变得哀婉又可怜，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白鹤淮的胳膊，开始信口胡诌。

谢云舒小神医，你就帮帮你可怜的谢姐姐我吧……

她垂下眼帘，长睫微颤，看起来柔弱无助，楚楚可怜。

谢云舒你都不知道，苏昌河平日里是怎么欺负我的……动不动就威胁我，压榨我，我真是……有苦难言啊。

白鹤淮看着谢云舒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迟疑地问道。

白鹤淮他……他真的这么过分，怎么欺负你了？

谢云舒抬起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更显得脆弱不堪。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云舒我小时候，就被人骗过，说好了给我买糖葫芦，结果那个人转头就跑了，我一颗糖渣都没见到。

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从眼角滑落，沿着白皙的脸颊滚落，留下了一道湿痕。

谢云舒如今我好不容易能自己买了，他……他却连糖葫芦都不让我吃！我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吃！

谢云舒又用力眨了眨眼，挤出更多泪花，眼圈通红，直勾勾看着白鹤淮。

谢云舒我本就势单力薄，倚仗不多。若是身边再少了能帮我的人……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楚楚可怜地望着白鹤淮，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无尽的哀婉，

谢云舒我可不得被他欺负死？

白鹤淮看着谢云舒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听着她哽咽的控诉，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此时谢云舒哭个不停，她哪有功夫研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着那低低的啜泣声，看着那不断滚落的泪珠，白鹤淮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帕，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替谢云舒擦拭眼泪。

白鹤淮谢姐姐你别哭了！我……我答应你就是了！我帮你！我肯定帮你！

她轻轻拍着谢云舒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谢云舒顺势靠在她肩上，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肩膀却还在微微耸动，显得格外委屈。

在白鹤淮看不到的角度，她那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谢云舒我就知道……

谢云舒握住白鹤淮的手，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

谢云舒小神医是心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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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城，教坊司外。

夜色深沉，杀气凛然。谢云舒头戴帷帽，白纱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她刚赶到此地，目光所及，恰好捕捉到苏暮雨与三官对峙的身影。

然而，那四道身影却在下一刻如同水中倒影般，骤然扭曲、模糊，随即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谢云舒脚步一顿，帷帽下的眉头微蹙，随即了然。是孤虚之阵……慕青阳的手笔。

看来，他们也已经到了。

她静立原地，感受着前方那片区域传来的、被阵法扭曲隔绝的隐约气机波动，心中竟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惋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判官笔，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躁动的血液稍稍平复。

她低声轻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谢云舒可惜了……

这般热闹的场面，她却不能亲自下场，着实有些手痒。。

不过，这缕惋惜很快便被她压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云舒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遮住面容的帷帽，确保不露丝毫痕迹，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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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苏喆刚解决完伪装成舞姬前来刺杀的人，白鹤淮便迈步走了进来，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掠过那些昏迷的女子，最后落在苏喆身上，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白鹤淮狗爹你，在做什么快乐的事情啊？

苏喆吓得手一抖，烟杆差点掉在地上，给他急得汗都出来了，连连摆手。

苏喆不系……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昌河哟，喆叔，老当益壮啊？这么些姑娘围着，忙得过来吗？

只见苏昌河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一双桃花眼在屋内扫过，最后落在苏喆那慌张的脸上，笑得意味深长。

白鹤淮一听这声音，连头都懒得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苏喆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没来得及骂回去，苏昌河已经迈步走了进来，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眉头微挑，看向白鹤淮。

苏昌河小神医，我们家舒儿呢？藏哪儿了？

白鹤淮闻言，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苏昌河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凉飕飕的。

白鹤淮你们家舒儿？苏昌河，这梦做得挺美啊？没睡着就开始说胡话了？

白鹤淮谢姐姐那么大个人，有手有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难不成还得跟你报备？你是她爹啊，还是她娘啊？管得这么宽。

苏昌河被她这一顿连珠炮似的怼回来，非但不恼，反而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苏昌河爹和娘嘛……暂时还不是。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痞笑，

苏昌河不过以后是什么，那可说不准。小神医，你说是不是？

白鹤淮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言论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瞪大了眼睛，指着苏昌河，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苏昌河啧，小神医，你这就不懂了吧？

苏昌河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他慢悠悠地踱了两步，眼神里带着点戏谑。

苏昌河你这还没跟心上人互通心意呢，自然体会不到我们这种……打情骂俏的乐趣。

苏昌河我跟舒儿之间的事儿，那叫情趣，你……看不懂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