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死了,就在宫远徴大婚那天。红烛高照,喜乐声却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冰冷的寂静。
宫尚角远徴……
宫尚角松手吧
宫尚角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一蹶不振的弟弟。那身红色婚服还穿在宫远徴身上,刺目得像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双手紧紧握着躺在冰棺中的沈知意的手,指尖几乎嵌入自己的掌心。她的一袭红衣依旧鲜艳夺目,却衬得她的面容更加苍白如纸,手心传来的寒意如同利刃,一刀刀割裂他的理智与情感。
宫远徵哥……
宫远徵她只是累了,对吗?
宫子羽缓步上前,将一只紫檀木匣递到宫远徴手中,随后拉了拉宫尚角的袖子,两人默然退去。宫远徴垂眸看着匣子,迟疑片刻才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数封叠放整齐的信笺。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心脏,无法呼吸,无法思考。那些熟悉的字迹跃然于纸上,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无声的呜咽——他的阿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些信你永远都不会看到。阿徴,活下去吧,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
后来……
徴宫的宫主行事越发冷酷果决,名震四方。世人皆知,这位宫主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容貌俊美无双,却冷漠寡言,不近女色。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徴宫深处,有一间常年封闭的房间,供奉着一具晶莹剔透的冰棺。而冰棺之中,安睡着一位风华绝代、却始终未曾苏醒的女子。
“小叔叔,阿念喜欢你的铃铛,阿念用坠子跟你换好不好?”稚嫩的童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撒娇般的执着。
上官浅与宫尚角的女儿宫念角已经三岁,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最喜欢黏着宫远徴,每每见到他都会蹦蹦跳跳地扑过去。今日也不例外,她仰着小脸,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宫远徴低头看着面前的孩子,眼神微动,记忆中另一个同样俏皮的身影浮现而出。那时候,也是这般讨要他的铃铛,连语气都那么相似。
“阿娘,小叔叔怎么啦?”见宫远徴久久没有回答,宫念角转头拉了拉母亲的衣摆,奶声奶气地问道。
上官浅小叔叔想你婶婶了。
“阿念也想见小婶婶,阿念没见过小婶婶。”
上官浅婶婶累了,正在休息。
宫远徵阿念。
宫远徵过来。
宫远徴蹲下身,将小女孩轻轻抱起。眉眼间流露出难得的温柔,仿佛融化的雪水,涓涓流淌。这些年来,他从未允许任何人提及她的名字,更不容许任何人踏入那间房间半步。但今天,他却破例了。
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时,陈旧的木轴发出“吱呀”一声,仿佛岁月的叹息。阳光洒落在冰棺上,折射出点点碎金。宫念角趴在宫远徴怀中,好奇地探头望去,小脸上写满了惊讶。
“小婶婶好漂亮,可是她为什么还不起来啊?”
宫远徴的手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因为她太累了。”
夜幕低垂,宫远徴醉意朦胧。他凝视着冰棺中沈知意那张恬静如画的脸庞,眸光微微闪烁,似有万千思绪在其中翻涌。片刻后,他缓缓抬手,指尖带着些许颤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中的她。冰冷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却抵不过心底更深处的寒凉。
宫远徵姐姐,我好想你
宫远徵徴宫如今我已打理的井井有条
宫远徵终于可以去陪你了
宫远徵对不起姐姐让你一个人孤单了那么久
徴宫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浓烟散去后,人们看见徴宫宫主静静地躺在亡妻身旁。两人十指紧紧相扣,面容安详,没有半分痛苦之色,唇角反而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在那场烈焰中寻得了某种永恒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