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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马灯(一):

玉折(夏油杰)

好想吐。

胃带和食管颤栗着。

咒灵玉抵在喉咙后部,沉甸甸地让人想吐。

  

医务室的护士小姐笑着看他:“帮朋友开药吗?生理性质的呕吐反射吗?诶,还需要抑制部分味觉?味觉感受器有许多哦,具体是哪一部分呢?还是全部呢?”

他听到自己疲惫的声音:“……抑制,全部味觉吧。”

  

他站在岩手县那个被五条悟嘟着嘴说好普通的、但他从小生长的公寓不远的地方。

这里对夏油杰而言,一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脊背绷的很直,伸出一只手,从掌心当中弥散出漆黑的雾气。

要果断的自断来处、斩却后路。仿佛佛教的不退转一般,一步一步走进想要的深渊。

他比大多数人想象得都还要了解他自己……恶心、好想吐。

吸纳旧枷场村里那个咒灵带来的呕吐感到现在也没能停歇。

他的父母好像瘦了很多,在房间里一如记忆般擦拭着地板、看着报纸。

看不见。一无所知。

有着巨大镰刀的螳螂咒灵,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前鳌,扫过他们的面门。

“直接要求咒灵去攻击某个目标”,是最为简单不过的指令。

非咒师的生命那么脆弱。

血色溅出,瞳孔溢散到模糊。他们依旧一无所知。

“味觉的传递与大脑神经息息相关哦,接收、传递、处理分析、最后解码,这过程中或许还有其他神经信号传递带来的电化学反应……你的朋友真的决定具体检查都不来吗?即使你拿了上面的批书,但也劝劝你的朋友,不要太轻易下决定哦。”

“毕竟怎么想也别轻易遏制全部味觉嘛,美味的食物总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嘛。”

他坦然地注视着护士小姐,笑眯眯的。“谢谢,但是没关系的,他已经在其他地方做过具体检查……并且下定决心了。”

——

下定决心了。

承受痛苦,获得力量。咒术界的一切都被归为等价交换。

他意外的在14岁那年闯入这样一个世界,轻易的世界观的崩塌重构。那些在如履薄冰充斥着“只有我能看见的岁月里”试探出的碎片,在系统的高专的课本、老师的指点、同辈的玩闹里拼成整块拼图。

他再看普通人,好像已经成了另一种模样的生物。

言语可以骗人,行动可以违心,但咒力不会,就像在心和思想扭曲生长。一切情绪活动都通过咒灵将真实反馈出来,就像是精准的映射函数一样在轮廓透明扭曲显形的怪物身上反映出人的四苦八苦。

漆黑色浓稠的咒力团块,在手中显得顺从而沉默,时刻等待着和更大的一片咒力融为一体。

产生的咒灵不会骗人,不管当面的说辞怎样漂亮,大到无法控制的思想就会带动非术师的咒力,像是他在医院生成核磁共振图像一样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生动地展现出来。

非术师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他早已习以为常的吞咽下这些情绪,

即使目前还软弱的需要在此之前进行一段时间的精神博弈。

而如果这样的过程,仿佛殉道一样的过程,能拯救更多人。……“扶弱抑强”。

“弱者生存才是世界应有的样子,帮助弱者,挫败强者。”

“悟,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这样的行为一定有意义。

  

可短刃粗暴地撕开手下皮肉最坚硬强横的虹龙,他一脚被踹出横飞倒地。

翻滚、召唤,一只只咒灵被毫不留情的撕碎。死亡像擦着刘海的刀面泛起的冰冷薄光,像匕首快到让人感知不到痛觉地钉透手背。 哈,深红色。他离三途川那么近。

……在薨星宫坍塌的废墟中奄奄一息,却被天予咒缚笑着不当回事地放过。

“也就这样吧,输给我这种连咒力都没有的猴子。”

挚友的命悬一线、夸下海口一定会拯救的少女血流成河。非术师的教众们大声鼓掌的笑脸扭曲在一起。

“为了谁?”……

……不稀奇的,那是众所周知的丑恶。

  

悟在生死关头理解了虚式,状态亢奋到极致,“那些人,要杀掉吗?”

“现在的我,不会有任何感觉哦。”

他摇摇坠坠,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必了,是无意义的。” 

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不要动摇啊。

可这种线缆突然加重了压在肩膀上的重量,让人从胃袋到喉管都忍不住痉挛。

然后——,他们三人都在这一年面向术式应用领域的新突破。

提升力量的规则是有迹可循的。而咒术界的、乃至整个世界的规则是暧昧的、或许只给大多数人制定的。

因为他聪明、学习成绩优异、甚至能帮助被欺凌的同学教训校外的不良。是同学眼中可靠的班长,是老师眼中会维持秩序的好孩子——哪怕偶有遇挫,也能及时调整出更值得人信赖的一面。

在一个小孩子有超过同龄人的纤细神经和斡旋的能力的背后,比别的学生更长一些的头发,藏在低垂的发梢里的耳扩。都是无伤大雅的“年轻人的小爱好”。

杰一直都是好孩子啊。

哪里好呢,因为帮助了别人。

  

高专近几期的学生里,夏油杰是唯一一个因为意外被发现的学生,国中时期的某一天里, 他看到了从天空降下来的帐,蹬着家里的旧自行车一路骑到了帐的边缘,遇到了当时正等在外面负责接应的辅助监督。

被带到高专的第一天。嚣张的白头发,到哪里都戴墨镜,的臭小子,见面的第一天就挑衅他的发型, 结果因为互殴被双双罚站墙角。

意外从小镇前往东京的高专,乡野的少年也因为无下限的咒灵操术和同期一起号称最强。

六眼、五条家的嫡子,无上限的咒灵操术、罕见的反转术式。都是众人口中被眷顾被偏爱的才能。

就像少年奇幻的冒险开篇,虽然两位同期一位张狂到他这么善于忍耐的人都想打一架的地步,另一位少女则抽烟喝酒比镇里的不良还要不良。

但是是同类人。

新的世界和人生在眼前展开,似乎吞噬咒灵玉所带来的那些痛苦都显得足够值得。

足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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