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湿的石壁蹭过手背,简明舒的指尖瞬间传来刺痛。密道里的滴水声愈发急促,仿佛无数根银针同时坠落。她摸索着莲花浮雕的纹路,忽然触到一处凹陷,随着 “咔嗒” 轻响,石壁缓缓裂开半尺宽的缝隙,透出幽绿的微光。
“小姐!” 桃儿的呼喊从身后传来,简明舒转身时,正看见丫鬟举着松明火把冲过拐角。火光将桃儿脖颈处的疤痕照得通红,宛如一道新鲜的伤口。还未等她开口,密道尽头突然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声,像是某种蛰伏的巨兽正在苏醒。
“快走!” 桃儿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进缝隙。简明舒踉跄着跌进一间密室,霉味与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昏暗的油灯下,白发老者正背对着她研磨药粉,骨节嶙峋的手指捏着青铜药臼,捣药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二十三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老者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砖。他缓缓转身,布满皱纹的脸上,左眼蒙着块褪色的布条,右眼却亮得惊人,“小郡主,别来无恙。”
简明舒感觉血液瞬间凝固。“您…… 您认错人了。” 她后退半步,却撞在身后冰凉的铜柜上。铜柜表面刻满缠枝莲纹,与陆徜腰间的玉佩、母亲梳妆匣的暗纹如出一辙。老者枯瘦的手指抚过柜面,指甲缝里还沾着褐色药渣:“当年老奴在产房亲眼所见,柳姨娘用狸猫换太子的把戏,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这双瞎眼。”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几块碎石从头顶掉落。桃儿举着火把冲进来,身后传来黑衣人破墙而入的怒吼。“他们用火药炸开了密道!” 桃儿将火把插在墙上,露出腰间短刃,“老大夫,该用那东西了!”
老大夫猛地掀开柜盖,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支青铜药瓶。简明舒瞥见瓶身刻着的 “太医院” 字样,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她在父亲书房偷翻账本,曾见过一页密信,末尾盖着的正是相同的篆文印章。
“拿着。” 老大夫将最顶端的药瓶塞进她手中,冰凉的触感像毒蛇缠上手腕,“此乃‘七日断魂散’,遇血封喉。柳姨娘当年就是用这东西,毒死了真正的简家嫡女。” 简明舒浑身发冷,想起母亲常给她熬的安神汤,药碗边缘总沾着若有若无的苦腥。
密道方向传来铁器碰撞声,夹杂着黑衣人首领的喝骂:“给我搜!活要见人 ——” 话音未落,突然变成凄厉惨叫。桃儿握紧短刃,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是陆世子带人来了。”
简明舒透过门缝望去,只见陆徜的玄甲军与黑衣人在密道中厮杀。陆徜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剑锋划过之处,血花溅在石壁的莲花浮雕上,将苍白的纹路染成猩红。为首的嬷嬷被陆徜逼到墙角,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缠满炸药的胸膛。
“小贱人,都去死吧!” 嬷嬷疯狂大笑,手中火折子即将触到引线。千钧一发之际,桃儿如鬼魅般扑出,短刃直插对方咽喉。爆炸的气浪掀翻屋顶,漫天碎石中,简明舒看见桃儿被气浪掀飞,脖颈处的疤痕在火光中绽开,露出底下狰狞的旧伤 —— 那分明是被烙铁烫出的印记。
“桃儿!” 简明舒冲过去,却被陆徜一把拉住。世子的玄甲染满鲜血,怀中抱着个用油布包裹的匣子:“先离开这里!老大夫说,这匣子藏着你身世的关键。” 他话音未落,整座废祠轰然倒塌,扬起的烟尘中,传来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三匹快马在夜色中疾驰,身后追兵的火把连成蜿蜒的红线。简明舒伏在马背上,怀中的匣子硌得胸口生疼。桃儿的马紧跟在她左侧,脖颈缠着染血的布条,却始终保持着警戒的姿势。陆徜断后时,她听见他低声吩咐亲信:“去查柳姨娘的陪嫁,重点找二十三年前的接生婆记录。”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三人终于甩开追兵,在一座破庙落脚。陆徜用匕首撬开匣子,里面是半块刻着 “明德” 二字的玉珏,与简明舒怀中的焦痕青玉严丝合缝。匣底压着泛黄的血书,字迹已晕染模糊,却仍能辨认出关键语句:“…… 嫡女与皇子同日生,先帝赐名明德,玉珏为凭……”
“原来我不是简家千金。” 简明舒的声音在发抖,“我是…… 公主?” 她想起母亲看她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三妹妹总是刻意模仿她的衣着发饰,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的龙纹信笺 —— 原来那些深夜里的私语,那些欲言又止的叹息,都藏着惊天秘密。
陆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按在她脉搏处:“不好!你中了‘七日断魂散’的毒!老大夫说这毒无药可解,除非找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桃儿身上。丫鬟正背对着他们,用匕首挑开脖颈的绷带,露出完整的莲花刺青 —— 那是皇家暗卫的标记。
“桃儿,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简明舒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桃儿缓缓转身,脸上再无往日的怯懦,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小姐,不,公主殿下。当年老夫人用您换下真正的简家小姐时,我就在现场。老夫人怕事情败露,用烙铁毁了我的脸,将我安插在您身边。”
破庙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数十支利箭穿透屋顶。陆徜迅速将简明舒护在身下,玄甲上迸出火星:“是柳姨娘的人!她果然不肯放过你。” 他转头看向桃儿,“你带公主走,我来断后。”
桃儿却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枚令牌,月光下,令牌上的蟠龙栩栩如生:“陆世子,您恐怕还不知道,当今圣上的暗卫营,由谁统领吧?” 她将令牌抛给陆徜,拉着惊愕的简明舒冲向庙后:“公主殿下,该去见见您真正的亲人了。”
马蹄声再次响起时,天边的朝霞已染成血色。简明舒回望燃烧的破庙,恍惚间看见母亲站在火光中,翡翠蝴蝶钗在烈焰中融化,化作一滩碧绿的水,顺着她眼角蜿蜒而下,像是一滴永远流不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