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5

张桂源＆张函瑞

全文均为私设

雨又开始下了，和那年夏天一样，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潮湿。

张函瑞站在墓碑前，指尖捏着半支快燃尽的烟。烟是劣质的，呛得他喉咙发紧，可他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吸，姿势生涩又固执。旁边的人看着都觉得奇怪——以前的张函瑞最讨厌烟味，闻到就会皱着眉躲远，像只受了惊的猫。

“函瑞，差不多了，雨要大了。”有人拍他的肩，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他没回头，只是把烟蒂摁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再等等。”

没人敢再催。自从三年前那场车祸后，张函瑞就彻底变了。以前的他爱笑，眉眼总是弯弯的，说话会带着点软软的尾音，和张桂源站在一起时，像株总要往对方身边靠的藤蔓。可现在的他，话少得可怜，眼神沉得像深潭，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连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变了——以前张函瑞总爱无意识地摩挲手指，现在的他，紧张时会下意识地摸自己的鼻尖，那是张桂源才有的习惯。

大家都说，是那场意外把他吓坏了，毕竟亲眼看着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没了气息，换谁都承受不住。只有张函瑞自己知道，有些东西的改变，比“吓坏了”要复杂得多。

他记得救护车的鸣笛声，记得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记得张桂源扑过来把他压在身下时，后背传来的钝痛。可醒来后，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医生对着围过来的人摇头，说张桂源送到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他该哭的，可眼泪像被堵住了，怎么也流不出来。他只是反复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明明张桂源比他更热爱这个世界，比他更该活下去。

从那天起，他开始模仿张函瑞。他逼着自己用张函瑞的语气说话，努力挤出以前的笑容，甚至把张函瑞喜欢的歌设成手机铃声。他怕别人看出破绽，更怕自己承认那个可怕的念头——或许，被压在下面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张函瑞。

墓碑上的照片是张函瑞十七岁时拍的，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张桂源盯着那张脸，忽然觉得陌生。这三年来，他对着镜子里的“张函瑞”，一遍遍告诉自己“你还活着”，可心脏的位置总像空了一块，只有在想起张桂源的时候，才会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桂源……”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轻得像雨丝，“对不起啊……”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对不起，我偷了你的人生，却活成了你的样子。

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敢承认，那天死的人，其实是你一直想守护的张函瑞。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抬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墓碑上的张函瑞还在笑，好像在说“没关系”。

旁边的人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说不出的违和感，在这一刻突然清晰——他下意识哼起的歌，是张桂源最爱的乐队；他解题时的手势，和张桂源如出一辙；甚至连他今天穿的这件外套，都是张桂源以前常穿的款式。

原来，一直都错了。不是张函瑞变成了张桂源，而是张桂源，一直活在张函瑞的影子里，不肯走出来。

张桂源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名字，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像困兽一样压抑的呜咽。雨幕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单得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墓碑上的少年，还在笑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