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你不觉得……那只狐狸很可怜吗？”

瓷瓶在陈染指尖转出诡异弧度，桂花香气突然浓得呛人。柳玄青发现墙上老式挂钟的指针正在逆时针旋转，而窗外分明是静止的晨雾。

"四季桂本该开在十月。"陈染将桂花碾碎在窗台，汁液竟泛着荧蓝，"不过用柳家后山的洗髓池水浇灌，倒是能常开不败。"他转身时颈侧浮现青色鳞纹，又迅速被毛衣领口遮住。

柳玄青猛然按住剧痛的锁骨，玉蝉振翅声穿透颅骨。他这才惊觉屋内布局暗合北斗七宿，茶几上散落的松果摆成困龙阵——这分明是柳家不外传的镇妖秘法。

"玄青师弟。"陈染突然用柳玄云的口吻轻叹，掌心亮出半枚带齿痕的青铜钥匙，"三年前你给柳玄云做的桃木护身符，内芯藏着这把钥匙吧？"

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柳玄青想起那夜替师哥更衣时，确实摸到过带凹槽的金属物件。而此刻陈染背后浮现的虚影，赫然是洗髓池底见过的九尾狐图腾。

后院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陈染神色骤变，扯着柳玄青躲进檀木衣柜。透过缝隙，他们看见三个黑袍人正在翻找晾晒的草药，为首者袖口绣着血玉蝉——正是柳家执法堂的标志。

"他撑不过神流侵蚀。"黑袍人掀翻晾晒架，"家主有令，带不回活的就取妖丹。"柳玄青感觉陈染的手突然变得冰凉，转头看见他瞳孔缩成竖线，发间生出细小的银白绒毛。

当黑袍人触碰到桂花盆栽的刹那，整栋老宅突然震颤。陈染咬破指尖在柜门画咒，柳玄青惊觉他血中带着星辉碎屑——与洗髓池底同源的灵力波动。

"抓稳。"陈染突然搂住他的腰纵身跃出，衣柜竟化作青铜鼎的虚影。柳玄青在失重中看到匪夷所思的画面：老宅每块砖瓦都镌刻着微型阵图，此刻正如同活物般重组变形。

黑袍人的惨叫被空间扭曲成古怪音调。陈染带着他坠入地下酒窖，掀开青石板露出暗河，河面飘满写满符咒的河灯。"这是柳家禁地通幽河的分支。"陈染扯掉假发露出银白长发，"你师父没说过，镇守洗髓池的阵灵可以化形吗？"

柳玄青突然想起青铜鼎上的铭文——镇八方邪祟，守九窍玲珑。陈染耳后浮现的鳞片与鼎身饕餮纹完美契合，而暗河倒影里，他身后摇曳的分明是三条虚幻的狐尾。

"许易燃烧毁的禁制，需要阵灵心头血才能修复。"陈染将河灯按进他掌心，灯芯竟是半凝固的星辉，"你每夜梦魇时，都是我在用灵力替你疏导神流。"

追兵破水声近在咫尺。陈染突然将柳玄青推进暗河漩涡，最后传音入密："去找舟渡，他手里的棋盘能解开..."话未说完，整条暗河突然冻结，黑袍人的冰锥贯穿陈染左肩。

柳玄青在漩涡中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陈染周身爆出青焰，冻结的河水化作万千冰刃。而当冰刃映出陈染真容的瞬间，柳玄青终于读懂那些混乱的梦境——二十年前母亲抱着婴儿跪在青铜鼎前，将玉蝉按进婴儿心口的画面里，背景中站着的分明是年轻时的陈染。

“你……为什么要帮我？”柳玄青出声，声音带上了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哽咽。

陈染温柔地笑笑，一如当初在桂花树下：

“乖，玄青，走，别回头。”

血色覆盖了柳玄青的视线，陈染在他最为崩溃的时候让他的生活重回正轨，为了他不惜背叛柳家送自己走。

“唉。”一声极轻的叹息，“我不会死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