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浴缸大概是被染上了红色，在冷色的灯光下格外的扎眼。

顾洛不断的用水龙头浇灌着自己的手腕，一直到手腕处的一道裂开的小口被填满，再也没了血色。

“顾洛，可以吃饭了。”

浴室去外的声音不大，顾洛关了水龙头，摇摇有些昏沉的头。手腕处还在滴水，干燥的衣角恰好可以将所有水都擦干净。

餐桌前，顾洛冲面前的杨沐安笑笑，埋下头来，不再去看对方的眼睛。

“顾洛，我刚才看到桌上的药……你感冒了吗？”杨沐安微微抬起埋在饭碗里的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道。

顾洛停了停筷子，抬起头来冲他笑道:“饭要凉了，沐安。”

见他这样说杨沐安只好作罢。碗筷碰触的叮当声格外的烦人，顾洛忍不住的皱眉。杨沐安早上撞到他吃药了，他偷偷拿走了他的药瓶。现在下午了，他早就该知道他吃的是什么了。

顾洛抬起头来，杨沐安低头吃着饭。一张桌子，他老是想不明白，残阳为什么可以自私到只将光亮挥洒在了一面。舍得散下最热烈的赤橙色，却只给眼前这个人。无奈的苦笑似乎也不想再次爬到他的脸上。

两周前，杨沐安说:“顾洛，两年太久了，我的呼吸每秒都在跳动，生命每一天都在烂死，可我还喜欢你。”

晚饭后，顾洛依偎在杨沐安怀里，身后的人轻轻的捏着自己的手指。

杨沐安紧紧的环住顾洛。顾洛抬起头，正好可以撞上杨沐安的眼。他太喜欢他的眼睛了，即使他的眼依旧是黑色，可为什么老是有星辰。亮亮的星星在眼里流转。

杨沐安哽咽道:“顾洛，高中的时候，你每天都在笑。所有人都爱找你玩，我以为你很快乐。”

顾洛伸手去抹快要留下来的眼泪。温柔的冲他笑，两年了，他早就以为杨沐安不要他了。

“沐安，你知道吗？我妈妈去世了。”

杨沐安双手紧紧抓住顾洛为他擦眼泪的手，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哽咽的点点头。

“七岁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好想做个好梦，她拿着小刀，说她要和我做最幸福的梦，可是她先睡着了。我爸爸十多年了一直记得她，他或许会带着对妈妈的思念活一辈子。”顾洛边笑边说着，。“可是她还没把小刀递给我就先睡着了。她把我忘了。”

杨沐安的眼神太温柔了，他好想一辈子就这样溺死在里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可他那眼中的泪水却不争气的往外流。这似乎更逗了，顾洛老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沐安，我很好。我难受所以我要去看医生，我睡不着所以我需要吃药。和感冒了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时间久一点。”

“怎么会不一样，我当初不应该松开你的手的，对不起。”

杨沐安将脸埋进顾洛的肩头。

“沐安，我给你订了生日蛋糕，你去帮我取一下。”顾洛坐起身来道。

“可是我的生日还在一周后。”

“一周后就立春了，我不喜欢春天。”

顾洛拉起杨沐安的袖头撒娇道:“你就帮我取一下吧。”

“好！”

“那你快点回来。”

“好。”

顾洛向电梯中的杨沐安挥手。

他没想到，高中和杨沐安分手后他又活了两年，也没想过要和他过一辈子。

浴室被浴缸里的水汽弄湿了眼睛。在空气中挂上了水滴。

他们分手的时候雨很大，他的父亲在雨里警告他，他的同学在雨里议论他，他的朋友在试图叫醒他，可他却偏偏只听到了杨沐安说:“我不想喜欢你了。”他抛下他了，可能是这份喜欢永远没有体面。那场暴雨，好像冲垮了他鼓起勇气要来的喜欢。

那天的雨水也和今天的水一样，仿佛浸透了赤裸的自己。

可杨沐安，十八岁的时候丢掉了十八岁的顾洛，二十岁的杨沐安捡起来的依旧是十八岁的顾洛。

顾洛将头枕在浴缸沿上，想到:我还想活着，极尽全力的活着……

杨沐安在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没想到顾洛订的蛋糕会那么远，他开了两个小时的车。

“顾洛，我回来了。”

除了浴室的灯还开着，整个房子都被暗夜笼罩了。

浴室里，浴缸里的顾洛一丝不挂的躺在血水中，被他垂在鱼缸外手中掉落的小刀割破的喉咙被水泡的发白。冷色的灯光挥洒在了他的身上，将苍白的光全给了他。

……我想结束的不是生命，是对你无尽的依赖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