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春日暖阳透过窗户上薄薄的窗纸,在屋内晕染开柔和的光。唯独被床幔得严严实实,一缕光都透不进。
直到一道翻墙落地的闷声、叮铃咣当的银饰声响,和窗户被推动的异响,胤雁舟眼睛睁开,猛的起身要去够床头上别着的长剑,五指攥着剑柄,脑内却一阵沉闷钝痛。
“呃……”
燕辑肆闻声,将手中掂着装有山药白粥的食盒放在木桌上,食盒把儿上还绑着布袋,布袋还鼓囊囊的。
燕辑肆走去床榻前,床幔被掀开一小角,燕辑肆半个身子都探进来,见胤雁舟因宿酒难受的蹙眉,握着剑柄的右手也迟迟不放下。
燕辑肆担心胤雁舟手一直举着会发酸累着,抬手轻握胤雁舟的腕骨。一股熟悉的冷香味从被握住的手腕上温热的旁手传来,胤雁舟心中一紧,举着的手也缓缓放下。
燕辑肆见此,将胤雁舟微凉的手揣进怀里,另一只手拿床榻深处的隐囊,让胤雁舟背靠着它。
昨夜与燕辑肆相谈的细碎场景,在沉闷的脑中一次又一次的浮现。
燕辑肆请辞统领、受伤,还有什么…诺和日…?
燕辑肆掀开被褥一角,将揣在怀里的手搁在其中,再将床幔绑在床柱上,转身要去拿木桌上的食盒,衣袖上传来被扯动的感觉。
“别走……”胤雁舟眷恋与思念的目光紧粘着燕辑肆,眉宇间是难以忍受的钝痛。不仅要好好控诉噩梦,还有昨夜说到的请辞、受伤。
燕辑肆又回到榻边,将拽着衣袖的手重新塞回被褥,声音轻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不走。”
燕辑肆又指了指几步之遥的木桌上的食盒:“我听闻山药白粥可舒缓头痛,今早我熬了些。”
“好。”胤雁舟看着近在咫尺勾人心魄的脸蛋,这才松开紧攥着衣袖的手。
燕辑肆小跑着去拿食盒,又小跑的回来坐在床沿,当食盒放在腿上,抬手掀开封盖,一股米香混杂着清甜香。
“有劳你费如此心意,奖励一下~”胤雁舟栽向燕辑肆肩侧,肩头相抵,侧头在燕辑肆脸颊上吧唧一口。
燕辑肆耳尖一红,手上的动作也慌乱起来,颤颤巍巍着拿起山药白粥旁分层摆放的瓷勺,端着盛着山药白粥瓷碗。
胤雁舟眯着凤眼,嘴角噙着笑,启唇咽下瓷勺递来的白粥。
直到山药白粥见底,燕辑肆将瓷碗、瓷勺放回原位,扯开绑在食盒把儿上布袋,抽出拭巾,擦了擦胤雁舟嘴角粥渍。
“是否该与我说说你受伤、请辞之事和今早翻窗不走正门?”胤雁舟说着,指节分明的手覆在燕辑肆的右胸膛。
燕辑肆愣怔一瞬,抿唇将胤雁舟的手纠正位置,放在左胸膛,眼角弯了弯,似是在笑,后被垂眸敛去:“这儿。”
“伤处在心口?!”胤雁舟眼中笑意全无,取代而知的是惊慌与心疼。
“未伤心处,明日便痊愈。”燕辑肆握着胤雁舟的手挪开,脸埋在掌心,蹭了蹭,语气放松:“至于请辞,我同舅舅一起去的,坦白我是狼居胥鸿翼部、啸雁狼族· 燕斡苍肆,厌家燕辑肆。与陛下谈了许久,才消抵猜忌。”
“翻窗是因逍遥王在门口溜达,我怎能当着逍遥王的面大摇大摆进王爷尊室。”
胤雁舟大指蹭着高挺的鼻梁,满眼心疼,明显关注点不在请辞与翻窗。
“快褪下衣物让我瞧瞧。”
“伤已愈大半,不必如此。”燕辑肆口是心非的开口,嘴上出言不用,手上解衣带的动作却没停。
经过一阵叮铃咣当的响声后,燕辑肆将左侧衣襟扯了扯,松垮垮挂在左臂弯,敞露出陈年旧疤,纱布从肩膀缠掩住左胸膛,后隐没在右侧衣襟下,胸腔上的纱布随呼吸而起伏。
“……伤已愈大半?”胤雁舟看着纱布上洇开的红血,蹙着眉重复燕辑肆的话,语尾带着质疑。
燕辑肆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脸色却已渐渐变得苍白。
胤雁舟慌得魂飞魄散,掀开被褥下榻,穿上皂靴,边穿外袍边说:“乖乖待着,我去药房取副药。”
燕辑肆刚想开口说什么,又想起在王府内溜达的胤麟玉,又将话语吞入腹中,乖乖点头。
胤雁舟匆忙推开门扉,又关上门扉,刚走到月亮门,药房就气冲冲走出个洛瀛,往后院种植草药的地方走去,手心还隐隐泛着红。
胤雁舟快步走进药房,门房大敞,一眼就见药柜上的清凉膏,袁百草拿着竹片捻起许些,敷在左脸颊新鲜巴掌印上。
胤雁舟嘴角下意识上扬,想起正事,抿嘴扯回,站在存放药膏的柜子前:“三七膏在哪个屉子里?”
“三层,次屉。”
胤雁舟抽开屉子,在内拿出三七膏,又关上屉子,顺手拿卷纱布,靴尖轻辗,转身离去。
袁百草给自己红肿的左脸上完药,便拿着清凉膏去了种植草药的后院。
他家洛瀛的手肯定疼的厉害。
寝室门扉再次被推开,胤雁舟跨过门槛,脚向后一踢,门扉合并。
燕辑肆还面色从容地拿竹片挖取红肌玉红膏往纱布上涂抹,上身的衣物也搭在下衣,上身胸膛也仅有纱布遮掩,食盒上的布袋扁了一些。
燕辑肆听闻动静,见胤雁舟为自己担心着急,眉梢略显得意,在面上乖乖的,面上苍白之色又添上几分可怜,将纱布拆解开,露过短而深、往外浸出滴滴血迹的伤口。
胤雁舟将三七膏、纱布放在木桌上,转身往梳洗的架子上取下干净的布巾,走回桌边,端起仅剩半壶的清水,往干净的布巾上浇。
腰上忽地一紧,桌面搁置上涂着膏药的纱布,胤雁舟低头望去,面上十分罕见一红。
燕辑肆的长臂环着胤雁舟的腰肢,另一只手解着衣带,衣襟往右边扯,燕辑肆没有料到胤雁舟肩头上也有烧伤,还未蹙眉,眉间就抵上一指。
“做甚?窥视本王玉体金叶,图谋不轨,本王该治你何罪呢?”胤雁舟顺着燕辑肆的意,容得他将右侧衣物扯落,挂在左侧,落在后背,又抬起右臂,看着小臂上裹上涂着药膏的纱布,又打了个蝴蝶结。
胤雁舟转身攥着燕辑肆的肩头,拿着浸湿的布巾擦了擦伤口附近的污血,又拾起桌面上的三七膏,拨开盖子,指腹从中扣挖些膏体,涂抹在伤口。
“王爷何时被烧伤的?”燕辑肆歪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胤雁舟的额角。
“一月前再多一点点。”胤雁舟侧身拿过桌面上的纱布,从左肩到右胸膛缠绕:“只是轻伤,不必挂齿。”
这么大块烧伤,燕辑肆怎能不挂念?
“王爷……”燕辑肆无奈略微叹息,细碎的吻落在胤雁舟的脸颊。
胤雁舟忍不住清笑几声,给伤口包扎好,又被拉着去榻边,由着燕辑肆再给尖头上的烧伤裹上涂有膏药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