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

衙署议事厅，苏娥皇妆造精细，明艳动人，在婢女的陪同下，穿过庭院，走向议事厅。议事厅内，魏劭亲信在侧，而苏子信跪在地上。只见魏劭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看着苏娥皇，双眸里是山雨欲来的怒潮，恨不得把苏娥皇碎尸万段。

只一眼，苏娥皇就知道，自己赌输了，但又很快镇定。

苏娥皇看到苏子信如一滩烂泥没有神志，被魏梁拖上来，且十指全无，瞬间弱了下来:“子信……”

魏劭冷眼看着她精心描画的妆容："他起初不肯说，"指尖轻轻敲击剑鞘，"直到我砍掉了他的手指。"

苏子信突然抽搐着醒来，涣散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苏娥皇："都是她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巍侯饶我......苏氏此行来就是要嫁你......"

苏娥皇浑身颤抖，忍不住将苏子信推开:“我怎能与慕氏女相比，她出生于青州，有长辈疼爱，百姓拥戴，而我生来就是一颗棋子，命如飘萍，我的处境比她艰难何止百倍!”

夕阳突然被云层遮蔽，厅内骤然暗了下来。魏劭的身影在阴影中如山岳般压迫:“是你妄念太多，才使自己处境艰难。正如当日你肯回武山国，何至于今日落入我手?”

苏娥皇突然大笑，笑声惊飞檐下宿鸟。她指着额间牡丹:“妄念?为什么偏偏是我有这朵牡丹花，偏偏与你长兄阴阳相隔，偏偏嫁了陈翔却不能白头……我费心谋算不过是求个落脚地，仲麟，我幼时住在你家，我们原本是家人，若不是乔家背信弃义，我们怎会陌路!是她害了你兄长，害了我呀!”

魏劭的剑鞘重重顿地，震得案上灯盏摇晃："你还敢提我长兄？"灯火将他眉宇间的戾气照得分明，"你当真觉得，普天之下，无人替你着想吗?长兄爱你，临死之际，都交代我好生照顾你。陈翔亦是真心待你，为你起高楼，纵容你为武山国谋好处。他们种种爱护，全然被你忽视，与其怨命运不公，不如想想为何你总是对旁人的好意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魏劭瞪视苏娥皇，苏娥皇楚楚可怜地看着魏劭，眼泪滚了下来。魏劭看着苏娥皇额间花钿，面无表情:“牡丹命格。”

魏劭抬手，苏娥皇以为魏劭要帮自己拭泪，轻侧过脸，梨花带雨，不料被魏劭用手指一把抹花了额间花钿，苏娥皇怔愣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魂。

魏劭垂眸看着瘫软在地的苏娥皇，目光如淬寒冰："你以为魏家会在意？"他玄色战靴碾过地上晕开的花钿碎屑，"长兄早就知道玉楼夫人的花钿是假的，但他还是怜惜你，愿娶你。"

暮风穿堂而过，吹散他未尽的话语："可惜你不配。"

他转身时披风猎猎作响，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如利剑般刺向门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门槛处的光影分割了他冷硬的侧脸，"按军规处置，劓刑。"

苏娥皇看向周围嘲笑她没有花钿的参将们，努力捂住额头，却突然癫狂:“你们早就知道，你们早就知道!”

苏娥皇怒极扑向魏劭。魏劭条件反射，便抽出刀剑停在了苏娥皇的颈边:“魏劭，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若不然，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会放过你与慕氏女。世上女子之于男子，全都脱不开谋算两字。或者谋心，或者谋利!你以为那贱人真心爱你?她心里只有慕家，我等着看你被她算计的那一天!”

魏劭腕间轻振，剑锋在她锁骨划开细痕："行刑！"

"不行！不可以！"苏娥皇的指甲抠进地缝，玉扳指应声而裂，"魏劭，你敢这样对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要亲手送你和慕氏女下地狱!"

魏劭毫不停顿，直接出门。身后，苏娥皇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刺耳呼号之声。

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慕淑珩静立原地，方才门内的一切对话，皆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夕阳的余晖为她清丽的侧脸镀上一层冷冽的光晕。

她眸光沉静，对着身旁的简兮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简兮，你听到了她说的话了吗？”

简兮垂首，恭敬应道：“是，女君。”

慕淑珩的视线掠过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内里那个癫狂的身影。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

“既然她如此憎恨我与魏劭，” 淑珩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便不必再留了。”

简兮神色一凛，立刻领会，低声回应：“是，女君放心，定会处理妥当。”

慕淑珩不再多言，最后冷漠地瞥了一眼衙署方向，随即转身，衣裙曳地，悄无声息地融入渐深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