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看着他这副准备拼死一战的姿态,咬了咬牙,脸上浮现出又是恼怒又是果然如此的神色,恨声道:“你要是说得通就不是苏暮雨了!我真傻,和你白费那么多口舌!”
说罢,他猛地一个转身,动作快如闪电,手中那柄匕首并非刺向苏暮雨,而是化作一道银光,直接射出,精准无比地擦着苏暮雨的鬓边飞过,带起几缕断发,直冲大殿中央那尊布满灰尘的吕祖石像射去!
就在匕首即将击中石像的瞬间,那石像空洞的眼珠,竟诡异地转动了一下!下一秒,“噗”的一声轻响,匕首已然狠狠插入了吕祖像的眉心之处!
“轰——!”
石像的头部应声炸开,碎石四散溅落,扬起一片烟尘。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白烟自石像底座弥漫开来,烟雾中,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待烟尘稍散,只见匕首仍牢牢地钉在残存的石像颈部的断面上,而石像旁,却多了一个原本不该存在的人影。那是一个身穿宽大白袍的男子,长发披散,面容阴沉,此刻眉心之上正缓缓淌下一缕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皮肤。这人影被逼现形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足轻跃,身法轻盈如鬼魅,瞬间便飞上了道观残破的屋檐,意图远遁。
苏昌河此时已轻巧地落在苏暮雨身侧,他仰起头,看向屋顶上那狼狈的身影,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慕白,在里面偷听可还痛快?”
屋顶上的慕白——慕家少主,伸手摸了一把眉心血迹,感受到那粘稠的湿意,表情变得愈发阴鸷狠毒,他死死盯着苏昌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怎么发现我的!”
苏昌河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我当然能够发现你,”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因为那个让你来此候着的消息,就是我给你的啊。” 他看着慕白骤变的脸色,语气更加意味深长,“咱们都是同族,有些消息,就该互通有无,不是吗?”
“谁和你是同族!” 慕白像是被这句话刺痛,厉声反驳,他深知此刻形势不利,撂下一句狠话,“苏昌河,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他已点足一掠,身形如一道白烟,迅速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逃走了。
苏昌河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向身旁依旧紧绷着身体的苏暮雨,语气轻松得像刚刚只是赶走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解决了。慕家少主慕白,本也是个麻烦的家伙。”
苏暮雨看着他,眼神复杂,嘴唇微动,唤道:“昌河……”
苏昌河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按下了他依旧紧握着伞柄、蓄势待发的手,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行了,” 苏昌河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无奈,又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真挚,“我怎么会真的杀你呢?”
他凑到苏暮雨耳边,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然后用一种极轻、却足以让苏暮雨清晰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你可是我苏昌河最好的……”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吐出的那两个字,在冰冷的夜色中染上了一点奇异的温度:
“朋友啊。”
苏昌河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暮雨的肩膀,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告诫与别样情绪的力道。随即,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道观那扇破败的门走去。苏暮雨沉默地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苏昌河渐行渐远的背影上,那背影在月色下拉得很长,透着决绝与孤峭。
就在苏昌河即将踏出门槛,身影即将融入门外更浓的夜色时,他却毫无征兆地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突兀的停顿让苏暮雨心头一紧,捏着伞柄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略略抬起,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消散的警惕,凝望着门边那停驻的身影。
苏昌河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就算不是我动手,谢家、慕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家长这次,一定会死。” 他的语气笃定,仿佛在宣判一个既定的结局,“而我,也一定要拿到眠龙剑。”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积蓄着接下来话语的分量,然后才继续说道,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苏暮雨耳中:
“所以,”
说到这里,苏昌河终于半侧过身。清冷的月光从门外斜斜照入,恰好将他一半的脸庞映亮,那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英挺而冷肃;而另一半脸则隐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晦暗难明。这明暗交织的侧影,充满了矛盾与张力。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直直地望向苏暮雨。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提醒,又仿佛藏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过往:
“好好想一想我们当年的约定吧,苏暮雨。”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彻底转身,迈步而出,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在空旷破败的道观院落里,在苏暮雨的心头,久久回荡,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