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学园是一个异常包容的学校,因为招收各式各类的学生,所以在里面一切奇装异服都合理起来,当然怪异夸张的小丑服自然也算不上什么稀奇。
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无论是什么种族,都带着的人的劣根性。
再怎么包容丰富的群体也会不自觉地孤立一个“特例”出来,这是身为人的恶趣味,似乎只有这样,剩下的人才会显得多么团结融洽。
很不幸,他就是被众人挑选出来的那个“特例”。他们嘲笑他夸张的油彩妆,挑剔着滑稽斑斓的小丑服,还有他那似有若无的魔法能力——隐匿。他的魔法掌握得还未成熟,一步留神,就会自动隐匿起自己的气息。周围人看他,如同看一团空气。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换上了招摇的小丑服,试图在他人眼中留下一点痕迹。显然,他成功了,虽然那点痕迹显得有点儿狼狈不堪。
真正让他暴露在人群的是一次教学事故。
当老师推出一种尚未实验完全的药剂——笑气时,同学终于想起了毫无存在感的他,他们调笑着推举着让他成为试药第一人。
那翻腾的绿色药剂让他生理性的反胃,但耳畔同学们推崇声又让他不由飘飘然。
他宛若壮士般将那管药剂一饮而尽,周边的惊呼声让他裂开了嘴。
他笑呀,他们惊呼药水的神奇。
他笑呀,他们拍手宛若观猴。
他笑呀,他们嘲讽做作过头。
他还是笑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脸都凝固了,气管都将近窒息咳血的时候,终于瘫倒在地。他依旧止不住地笑,浑身颤抖,宛若扳断四肢的节肢动物。
于昏迷的前一秒,他抬头看到四周人的眼睛里关于他的色彩,带着惊恐、害怕和恶心。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感觉脸好像刀削过的木头,嘴角裂开到扭曲的弧度,疼痛刺激着神经,却依旧扭转不回来。
一旁的教导主任生硬地宣判着这次事故的处理结果:未实验完全的药剂带到教室的老师被开除了,相关起哄的学生也得到了处分。后续的解药还再调配之中,他好好休息就是。
宣读完这一切后,主任便准备离开了,离开的前一秒又扭过头来:“虽然你是这次事故的受害者,但我不认为你就完全无辜,为什么要听从其他人的起哄,就这么爱表演、出风头?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难道他们让你学狗你就真的去吃屎吗……唉,你还真是个爱给人添麻烦的学生。”
一声叹息后,主任走了,保健室的床单被紧抓出几道划痕。
主任一直都是这么铁面无私、端庄自持的吗。倒也不至于,他见过他在萌骑士面前笑得温和恭顺的样子,就像只卑躬屈膝的狗。
同学们也是这样,他们视他为空气般,视萌骑士为光。一改往日骄傲的模样,热烈地追随着。他躲在阴暗处,捂着窃窃细笑的嘴,望见那光只觉刺眼得很。
光也有黯淡的那天。一个女生倒在了他面前,暗黑族的毒藤蔓从她的心脏穿过,温热的鲜血溅落在他脸上。她倒下的最后一秒说的是:“快跑!”
他记得她,她是萌骑士的一员,似乎是月之星。为了保护侵袭时落单的同学,却陨落在此。他望着面前尸骸遍野的惨状,捂着嘴,颤抖地细碎笑着。
高尚者为保护低贱者牺牲,拥有隐匿魔法的自己却因为失败药水而破功。这个世界就像一场盛大滑稽的喜剧表演,矛盾且荒诞。
暗黑族抓住了他,就像抓住了一只老鼠,没有立刻将它掐死,而是百般戏弄,欣赏着他的丑态。
他们把这场战役失败的怒火和对夸克族的仇恨全发泄在他的身上。他们撕扯着他的肢体,剥开他的皮肉,将怪异恶心的零件组织拼凑在他身上。
很快他们便对这只胆小顺从的老鼠失去了兴趣,转而将目光投向那具被他们带回来的尸体。
“夸克族的月之星,哪怕只是尸体应该会很有趣吧。”
“说不定能解刨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
他蜷缩在角落,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散去时,才摸索着靠近那具早已凉透的尸体。她已经开始腐烂,却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能触及的光亮。
沉默半晌后,他抱起来那具尸体,抑制着体内残余药水驱动的本能,用隐匿魔法躲过暗黑族的追捕。
然后他将那具尸体推入了无尽深渊。就算在角落里积灰,在黑暗里发烂发臭也好,至少也比将尊严碾碎了强。
毫无疑问,他再次被暗黑族抓了回去,并被严刑拷打了一番。他瘫倒在地,遍体鳞伤,还在止不住地笑,血珠从颤抖崩裂的伤口争先恐后的溢出。他的笑惹恼了施暴的刽子手,他们握着刀渐渐逼近了他的脸。
“只会笑的废物,不如让我给你再添一笔怎么样!”
无助的后爬抵挡不住嘴角冰凉的刀刃,眼中的凝成实质的恐惧与哀求只会让刽子手更加兴奋。其实过程并没有太漫长,一阵昏迷的锐疼后,他后来的每次笑容都带了血。
嘴角的伤口愈合了又裂开,终于当表层的皮肉牵扯到耳根时,他再次重见天日。
再次接触阳光时,心底已经毫无波澜。他麻木地看着旁人将他搬运、治疗、小心地隐藏,如同只见不得光的怪物。
他未尝没有发现自己魔法的异变,但依旧冷眼任其发展。看着那些事不关己、天真骄傲的蠢货成为丧失灵魂与思想的傀儡,就像他一样。
很快恶行就被发现了,他麻木的心脏却久违涌起一阵兴奋激动,他在期待,期待一场万人盛况、血肉淋漓的处刑。
而然,在死亡和刑罚之间,他们自认怜悯地选择了放逐。为了隐藏真相,他们将他和沦为傀儡的学生一同放逐到时空裂缝。
如同当初一般,他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他的咒骂、怨恨、诅咒都在无尽的荒凉中消磨殆尽。久违的,他想起了被他推入下水道深渊的月之星。她的尸体是否和他一样依旧在黑暗中流浪、腐烂。
但这一次他不再渴求光了,他要让光和自己一样沦为污秽。
不知消磨了多少岁月,他从时空裂缝中逃了出来,再次回到了萌学园。他的目标很清晰,那些曾经被他羡慕瞻仰的萌骑士都应该被剥皮拆骨,让人看看内里是否一样敞亮。
他喜欢看他们被自己的私欲折磨,就好像在说,你们也不过如此。直到他看见了一个女生,她和被自己推进深渊的月之星有着几分相似,身上却有着和自己同源的气息,一个伪装得相当完美的怪物。
他复刻了当年的场面,将她的同伴当面杀害。而然,她比他果断得多,并成功地反杀了他。
心脏破裂时,他听见她的低喃,她说:“你输了,joker。”
在时空裂缝待得太久,他早已遗忘自己的姓名。
“joker”这个名字很好,像是被人注视的感觉,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