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据清医殿各仙侍统计，自上次帮谢晞赶走了苏范敬，凌柒来清医殿的次数更频繁了，一天到晚在这，恨不得把这当成自己家住下来，相反苏范敬倒是一直没再来过。
同样是缠着谢晞，但对比两人，他们自然更希望凌柒在这里。
拜托，一个鬼王在这里很有安全感的好吗？看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喊着自家大人，当真像个小妹妹一样，喊得他们都快晕了，谁来了不得趴着门看一会儿？
别说他们，当事人谢晞更是遭不住。凌柒的每一声“姐姐”都能叫进她的心里去，引得她心里一阵阵悸动，每次对完话都要捂着心口让自己平静下来。凌柒要是一次喊了两声，她就受不了了，赶忙阻止：“阿柒你别喊了……”
凌柒故作不知问：“为什么啊姐姐？姐姐不喜欢？”
又来了，谢晞红着耳朵低头不敢看她，她怕一抬头看见凌柒的脸就直接晕过去了。
“不是，我很喜欢……只是这也太犯规了……”
“嗯？姐姐说什么？”
救命，来个人救救她吧！
“大鬼头！”
“啧……”
救命稻草来了。
闫姻月一脸黑线，把谢晞拽过来，质问道：“大鬼头，你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嘛？！”
凌柒的“小月月”引起了闫姻月的十分不满，必须反击！于是凌柒喜提闫姻月亲送绰号——大鬼头。
刚听到这个绰号时，凌柒立马换上了花城同款假笑，看闫姻月一脸得意，终于忍不住走上前……
“你说什么？小，月，月。”
“不准喊我小月月，大鬼头！”
“就不，小月月！”
“大鬼头！”
“小月月！”
“大鬼头！”
……
谢晞哭笑不得得看着她们两个互掐，顿时觉得这两个人如同还是没长大的孩童一般幼稚，生怕两人打起来，赶忙上前去阻止在：“好了两个幼稚鬼，再吵就遭人笑话了……”
回到现在，凌柒已经习以为常，对这个称呼无感了。她因闫姻月打扰她和谢晞的行为感到很不耐，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闫姻月好像真的看不惯凌柒似的，每次凌柒来清医殿，或离谢晞近一些，闫姻月就会毫无眼力见儿地走出来阻止，有时候连殿里的仙侍都看不下去，拦着闫姻月问她要干什么。
闫姻月还是那样回答：“我觉得她对大人图谋不轨！”
凌柒不想浪费口舌去消除闫姻月的猜疑，便任由她去说。
谢晞也无奈。闫姻月就是泼辣了点，也是孩子心性罢了。是个努力的孩子，所以才有了如今清医殿的副管，闫姻月刚飞升的那段时间一直是谢晞照顾她，帮助她，可以说，没有谢晞，闫姻月就没有如今，相处了几百.年，闫姻月对谢晞早已不是简单的感恩之情，更是将她看作自己的导师至交甚至是亲人，谢晞性子软，很多时候不愿惹是生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闫姻月一直很护着她，面对凌柒的时候，她更是护犊子似的不让凌柒接近谢晞，生怕一不注意，凌柒就将谢晞拐走了，哪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晞理解她只是担心自己，但闫姻月对凌柒实在过于介意了，这属实是不应该的，她说道过几次，但明显不管用，只能在她们二人吵完再向凌柒道歉了。
“小月月，你很闲吗？”凌柒不满道。
闫姻月挡在谢晞面前，抱胸道：“我 闲不闲不知道，反正你看起来是很闲，你身为上天庭的神官，不用处理祈愿吗？”
凌柒挑了挑眉，嗤笑道：“处理祈愿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亲自来？”
当然需要。不论做任何事，凌柒总会尽力亲自动手，哪怕是分身也不行，所以如果你去一趟安泽殿就会发现，那祈愿卷轴已经堆成小山了。
“当然需要。”闫姻月像是抓住凌柒的把柄似的挺直腰板，抬头与凌柒对视道：“我们大人对信徒可是很负责的，处理祈愿向来亲力亲为，你既要向我们大人学习，这个也总不能落下吧？你说对吧，大人？”
凌柒眯了眯眼，舔了舔后槽牙，继而转向谢晞道：“姐姐？”
“诶？”夹在中间的谢晞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回道：“咳，姻月所言没错，既然站在这个位置，就要负起责任，自然不能马虎。不过……”如果能做好的话也不必要如此严格。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听姐姐的。”凌柒打断谢晞，一副乖巧模样说道。
这么听话？
见她愕然，凌柒对她笑道：“姐姐等我。”
分明是笑着说的，但落进谢晞耳朵里竟有些认真郑重。
心跳有些快……
谢晞有些不敢抬头看她：“嗯…你，你去吧，我等着你……呃不…我…天呐……”
等等，她在说什么？！
凌柒轻笑一声，瞥了闫姻月一眼，眼里尽是得意。
闫姻月看着凌柒走出清医殿，咬牙切齿道：“……惺惺作态！”再看谢晞红着的耳朵和望着凌柒离开时的眼神，好像有些不舍？闫姻月在心里摇了摇头。
鬼迷心窍了……
这边凌柒回到安泽殿，推门而见的“卷轴山”让她皱了皱眉，随手拿起一卷打开看了看，撇了撇嘴，然后烦躁地丢在一边：“啧，麻烦。”
她若有所思，把卷轴尽数收了，下了凡界。
来到任务地点，她将封邪袋打开扔在地上，一边整理袖口，一边道：“三个数，自己进去。”
“三……”
“轰”的一声，一阵黑疾风刮过，众邪不敢怠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进了封邪袋。
比起神魂聚散，它们更想被镇于山下。
凌柒满意地笑了笑，捡起封邪袋拍了拍，抬脚走向下一个地点。
这是凌柒第一次这么快解决祈愿，实在简单粗暴，灵文有些看不下去了，通灵提醒道：“凌阁主，您……”这样难免有些偷工减料了。
“嗯？”凌柒一脸“和善”，语气平和问道：“灵文真君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几天下来皆是如此，但有些“奇形怪状”的祈愿让凌柒有些头疼，解决起来更麻烦，根本不是她一个武神能解决的，或者说根本不能用法力来解决。
于是这些天凌柒去清医殿的次数少了许多，然后就会有人见缝来插针。
大抵是有凌柒在后面跟着让她没办法集中心思放在公务上了，凌柒不来，谢晞做得快了，也闲了许多。
这天谢晞坐在案桌边翻药谱，突然从书中掉落一张纸，谢晞拿起来看，忽而笑了，原来是凌柒写的药方。
也不是多特殊的药方，只是那次谢晞在查看公务，凌柒无聊了随手写了一副药方，落在桌子上了。字形笔画中透露着这个人个性上的不羁与写字时的懒漫，和凌柒这个人很像。果然是字显其人，向来端正的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字，于是就将这配方夹在了她记的药谱里，这天翻起来，便又见了。
谢晞盯着看了一会儿，正要收起来，手里的纸就被抽走了。
闫姻月看了一眼，又气又无奈道：“大人，我看你真的是被鬼迷心窍了。”
“？？？”
闫姻月凑近了故作神秘地问道：“你知道你刚才笑得有多荡漾吗？”
听罢，谢晞心里一慌：“我，我哪有……”
闫姻月干脆坐下来，试探性地问道：“大人，你不会，真同太子殿下和血雨探花一样，对大鬼头……”
“闭嘴！”谢晞知道她想说什么，连忙打断：“你胡思乱想什么？我不是说过，我已经……”
“诶，打住，”闫姻月出手打断：“大人，人是会变心的。再说了，都几百年了，那人早就不在了，你还记着干什么？与其苦苦牵挂一个不可能的人，倒不如向前看看那些更好的人。别误会啊，我的意思可不是让你看那个大鬼头，她还不配……”
听到这儿，谢晞蜷了蜷手指，无法反驳。
谢晞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是她飞升前所识，两人一同生活了两月，后来因为仙乐国的人面疫，她被召回，无奈被迫与那人分开，后来再未见过。她自是知道那人早已不在，但那人于自己而言是一个无法抹去的存在，直到现今她仍记得那人的模样与嗓音，他们之间的过往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的。
至于凌柒……
谢晞搞不懂怎么回事。她对凌柒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凌柒的出现总让她想起那人。她必须承认，他们太像了，每与凌柒在一起她都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可她不敢深陷，她怕自己真的如闫姻月所说的一般——变心……
谢晞想都不敢想，那样她会看不起自己。
自与凌柒相识，谢晞很喜欢与凌柒在一起的感觉。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自私，她似乎把凌柒当成了一个……替代品。谢晞已经有些累了，她很想让凌柒与那人一样同自己一起生活，那样她就不用再心系着一个早该忘掉的一个人了。
可怎么能呢？
太荒唐了，她总拿对那人的思恋阻拦自己，凌柒对她的真心她不可亵渎，可自己对那人的执念太苦了，执着了八百多年，在凌柒出现后便被一击崩溃，她不想再坚持了。
“姻月，”谢晞缓缓开口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听她这么说，闫姻月落实了自己的想法。
得，这回没拦住……
“大人，”闫姻月宽慰道：“感情是没法控制的，不是你真心所想，你又怎么会看到大鬼头呢？有时候，有些事，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才好。”
闫姻月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同谢晞说话，竟把谢晞说得一愣一愣的。
“楠栀医仙！”
门口传来一声呼喊，两人转头闻声望去，看清来人后，谢晞皱了皱眉，闫姻月则是一脸怒气地拍案而起：“好啊，苏范敬你还敢来！”
来人正是珂傲武神苏范敬。自上次被凌柒断了胳膊跑走，她们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原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但想想也是，没有哪个做惯了坏事的人可以在一次挫败后就改邪归正的，苏范敬就是这样。
苏范敬四处望了望，听见闫姻月喊，说道：“怎么？那残……凌阁主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原来是趁着凌柒不在才敢来的，看这架势是想报上次的仇了，他动不了凌柒还动不了谢晞了？
“趁人之危是吧？”闫姻月撸着袖子道：“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们清医殿也不是吃素的！”说着就要掏银针刺他。
谢晞一把拦住，对她道：“别冲动。”尔后看向苏范敬，一脸平静地说道：“柯傲大人，如果你是来拿药的，便请您向殿内仙侍请示，但如果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我劝您自行离开。这里是仙京，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苏范敬不以为然，走上前嘲讽道：“呵，我不能撒野，那你的好鬼王妹妹就能了？楠栀大人，你这样合适吗？”不等谢晞回答，他又说道：“你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传你和那鬼王的吗？嘶……我没记错的话，那凌阁主是个女人吧？啧啧啧，难怪你不接受我，没想到啊，你和那太子殿下还真是亲姐弟，口味倒是重，也不怕……啊！”
闫姻月忍不了了，一针扎在苏范敬胸口处，也不管是扎中哪个穴位了，一脚踹上去，硬是逼了苏范敬连连退了两步，欲要上前打他，谢晞连忙拦住：“姻月，不要硬碰硬，你不是他的对手。”
苏范敬再废物他也是个武神，岂是一个医仙能对付得了的。但手已经动了，收手已经晚了。
只见苏范敬把银针拔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怒骂道：“又是你这小仙侍，次次坏我事，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
凌柒今天心情不错，方才处理祈愿时意外得到了一株极其罕见的草药，形象普通却用处极大，她记得谢晞一直在找它，于是很是小心地将其收进囊中，也不管祈愿了，欣喜地迅速跑回了清医殿。
还没踏上台阶，就看到清医殿的仙侍来去匆匆，脸色慌乱，顿时察觉不对，到了殿门口，却发现灵文站在那里与谁通着灵，她顾不上问，径直跑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便突然止住了脚步。
原本陈列有序的清医殿现在被毁得混乱不堪，倒了两个书架，纸书散落到每个角落，清医殿的仙侍几乎全在收拾整理，桌椅被打坏了，她能看见残角上的血迹，心下一紧，赶忙找人。
没找到……
“凌阁主。”灵文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殿内的惨状，对凌柒说道：“楠栀大人和闫副管已经被带去疗伤了，不必忧心。”
凌柒压下怒气问道：“谁干的？”
灵文迟疑了一番，拿不准要不要告诉她，见此，凌柒嗤笑一声，抬脚离开。
用不着谁来告诉她。既然他不知好歹，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谢晞被磕到了头，身体上也受到撞击，头上缠了纱布，陷入了昏迷。闫姻月伤得比较重，手腕骨折，脸上有一个手印，眼角青紫，嘴角上的血迹还没处理，看到凌柒进来，连忙跑上前责骂道：“大鬼头你怎么才来？！你知道不知道当时大人有多需要你？！她差点……”
“让开！”
“我不！”闫姻月目光坚定地看向凌柒，质问她：“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不是答应过我能护好她的吗？”
闫姻月早就猜到凌柒接近谢晞的目的。有风水师和黑水沉舟，以及谢怜和血雨探花的事在前，她便知道，鬼王接近你一定有目的。以凌柒和花城的关系，她完全不用考虑前者的情况，至于后者，她没有权利阻止。于是便趁着谢晞不在与凌柒对峙上了。
“大鬼头……”
“注意你的言辞，小月月。”
闫姻月翻了个白眼，不跟她争执，开门见山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大人了？”
“……”凌柒被她问得措不及防，一时语塞，她挑了一下眉，摸了摸鼻子，笑道：“咳，小月月，你这问得是不是太直接了点儿？”
“少扯废话，回答我！”
“小月月，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我管你是谁，窥窃我家大人的都不是好人！你回答我！”
凌柒躲不过去，点头承认了。
“为什么？”
凌柒勾唇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玩味，道：“你家大人生得漂亮，正好合我口味。这个答案满意吗？”
闫姻月二话不说，抬手就扎。
“诶小月月，”凌柒一把抓住，笑道：“这针可不是随便扎的，扎错了地方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闫姻月甩开她，见她气到了，凌柒这才解释：“好好好，我开玩笑的。至于为什么，你个小孩就没必要知道了。”
“我不是小孩！”
“我可比你大多了。还有，既然知道了，就别老是出来捣乱，净坏我好事。”
“不可能，实话告诉你，我家大人已经有心上人了。”
“无所谓，她是我的。”
闫姻月试探道：“你就不好奇是谁吗？”
凌柒嗤笑道：“不管他是谁，都得给我让路。”
闫姻月无语，不接她的自信发言，一脸严肃地说道：“大人她脾气好，性子软，因为仙乐国和苏范敬一直遭人笑话，不管别人如何评论她，她从来没有去争论过，她没有什么仇家，但她需要保护……”
“你放心，我会护好她的。”
“我可没说把大人交给你。”
“迟早的事。而且，”凌柒也神色严肃道：“就算她不接受我，我也会护着她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
……
凌柒定在原地抬不起脚，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她又没护住任何人。
“你走吧，”闫姻月失望地直视着凌柒，开口道：“你护不了她……”
闫姻月的话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一股回忆的浪潮在翻滚，似要将她最深处的记忆涌上来。闫姻月还在说着什么，可耳边的水流充填着她的耳朵，让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