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屿桉说出“张函瑞”三个字时,陈奕恒正用拇指蹭着张函瑞袖口的一处线头,和他说着话。
他顿住了声音,也听见身旁人骤然屏住的呼吸,看见张函瑞泛红的耳尖在练习室惨白的灯光下几乎透明。
指尖的线头突然被抽走——张函瑞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指节发白。
陈奕恒垂下眼,嘴角还挂着未收起的笑。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藏进袖口,听见自己心脏下沉的闷响。
——果然……不是我啊。
这个认知像钝刀割肉,并不尖锐,却绵长地疼着。
镜头扫过来时,陈奕恒条件反射地勾起嘴角,看起来就像真心为同伴高兴,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槽牙咬得发酸。
……
…………
杨博文“那我呢?”
杨博文出声质问时,陈奕恒正在认真听裴屿桉的发言,他看见裴屿桉走向杨博文,球鞋抵着球鞋,指尖戳进对方绷紧的手臂肌肉里——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喉结滚动,陈奕恒突然发现自己在数裴屿桉眨眼的次数。
一次,两次,三次,睫毛落下的阴影像蝴蝶短暂停驻,而杨博文通红的耳尖是这幕戏最刺眼的聚光灯。
裴屿桉“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杨博文。”
裴屿桉的声音传来时,陈奕恒正在剥左手拇指的倒刺。
皮肉撕开的瞬间他皱了下眉,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咬破了口腔内壁,舌尖抵住伤口,疼痛让他突然清醒。
镜头扫过来,他条件反射般扬起笑脸,却在听见“特别关注”四个字时僵住,自己从来不是唯一被注视的那个。
——那我呢?
这个问句在陈奕恒喉咙里翻滚,最终化作喉结的轻轻滚动。
他低头整理根本不乱的衣摆,突然很感谢自己坐在最边缘——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他掐进掌心的指甲。
原先因为不是倒数而平淡接受这个结果的陈奕恒有些不甘心了,因为自己的实力太弱,他甚至没有这个勇气来问出这句话。
这张可爱的脸上浮现出陌生的表情——嘴角在笑,眼睛却像结冰的湖。
掌心掐出几个红红的月牙,陈奕恒盯着裴屿桉开合的唇瓣,恍惚间发现哥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走了很远了。
是不甘心的。
…好不甘心啊。
后知后觉地胜负欲涌了上来。
……
…………
“陈奕恒。”
被点到名的瞬间,他猛地抬头,发现裴屿桉不知何时看向他,少年逆着光,发梢被练习室的顶灯镀成金棕色,漂亮的狗狗眼弯成了月牙。
他歪着头笑,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裴屿桉“要赶上来啊。”
陈奕恒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裴屿桉的声音像一颗薄荷糖坠入碳酸饮料,在他胸腔里炸开细密的气泡。
那句“要赶上来啊”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
他张了张嘴,舌尖还抵着口腔内壁的伤口,铁锈味在齿间蔓延。
练习室的空调嗡嗡作响,他却觉得有团火从耳后烧到脖颈——原来裴屿桉早就发现了。
发现他藏在袖口里的手,发现他数睫毛的视线,发现他像只固执的蜗牛,背着名为“不甘心”的壳缓慢爬行。
陈奕恒突然松开掐进掌心的指甲,月牙形的红痕还留在皮肤上,他却扬起一个比任何时候都灿烂的笑容,虎牙尖抵着下唇:
陈奕恒“我会努力的。”
他的声音很轻,裴屿桉却听得一清二楚,三步并两步地到陈奕恒面前,伸手揉了揉对方蓬松的发顶:
裴屿桉“要加油哦。”
陈奕恒的发丝蹭过掌心时,裴屿桉突然想起老师有天带来了她家养的兔子。
也是这样的触感,柔软又倔强,被摸头时会舒服得眯眼,甚至像是现在一样不明显地蹭蹭。
此刻的陈奕恒僵成了雕塑,裴屿桉的指尖掠过他耳际时像流星擦过大气层,烫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不跟我说加油吗?”

万万没想到自己连提都没提到的张桂源幽幽地在裴屿桉的身后控诉道,裴屿桉揉着陈奕恒头发的手顿在半空。
【坏了,开朗小狗不开朗了JPG】
此刻的张桂源垂着眼睛,嘴角向下撇着,像个被遗忘在超市门口的可怜小狗,但余光还是忍不住往裴屿桉那边瞟。
越想越觉得委屈。
他跳得那么好,竟然连印象都没给裴屿桉留下。
左奇函说得好对,裴屿桉就是偏心,眼里只能看得到弟弟,他好歹长那么大只,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裴屿桉眨眨眼,突然笑出声。
他蹦到张桂源面前,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伸手——
“啪!”
清脆的击掌声在练习室炸开,打破了练习室里的寂静,也赶走了张桂源的委屈。
裴屿桉“桂源还需要我说吗?”
裴屿桉拖长音调,从背后一把搂住张桂源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歪着头,指尖还抵在张桂源掌心,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裴屿桉“你可是我们舞蹈组的定海神针啊。”
张桂源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但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上扬:
张桂源“你少来这套,我不吃你这套。”
裴屿桉倒是觉得,他超吃这套。
这群人里,最好哄的就是张桂源了。
这不,杨博文不知何时站在了裴屿桉身后,声音凉凉的:
杨博文“还吃不吃烧烤了?”
裴屿桉眼睛一亮,扒拉下张桂源揉他脸的手,左手拽住杨博文衣角,右手突然抓住陈奕恒的手腕,对着练习室的其他人笑道:
裴屿桉“吃!其他人一起吗?我请客。”
陈奕恒被拽得踉跄半步,掌心的月牙痕蹭过裴屿桉的手背。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皮肤,那里很快泛起一片绯红——不知道是谁的温度更高些。
在一片笑闹声中,他抬头看见裴屿桉被张桂源搂着,杨博文和其他人淡定地跟在身后。
而当事人一边挣扎一边还在笑,发梢沾着亮晶晶的汗水,在灯光下像撒了一把碎钻。
陈奕恒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带着释然与满足,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从英国远道而来的这个决定,似乎没有做错。
——他要追赶一个人。
——那个人近得似乎触手可及,可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却耀眼得像是和自己隔开了整个世界的距离。
——但,陈奕恒不害怕。
——因为,他说过,他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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