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力”

门的里外是两个世界。

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空气同样紧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里站着两个人影——是手还搭在冰凉门把手上的陈奕恒，和去而复返、恰好撞见这一幕的左奇函。

左奇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低着头、浑身散发着浓重抗拒和难过气息的陈奕恒。

他刚刚折返是想拿落下的耳机，却没想到会撞见陈奕恒站在练习室外，更没想到会听到门内隐约传来的、压抑却清晰的啜泣声。

谁在哭？裴屿桉吗？别开玩笑了。

那哭声像细针一样扎在他的耳膜上，也扎在了左奇函的心里，他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不加掩饰的生气：

左奇函“陈奕恒，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陈奕恒没有立刻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固执地偏着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走廊尽头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阴影里。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就连门把手上攥着的指尖也在发白。

左奇函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头的火气“噌”地一下往上涌，但他还是吸了口气，将音调压得更低，试图撬开一条缝隙：

左奇函“你知不知道里面安安哭成什么样了？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听到“哭”字，陈奕恒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剧烈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这细微的反应稍纵即逝，他依旧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左奇函往前凑近一步，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穿透他低垂的刘海，看清他脸上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

左奇函“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的？非得闹到‘绝交’这一步？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字有多伤人？”

左奇函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

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训练、吃饭、睡觉，有什么天大的误会能让陈奕恒这样？

陈奕恒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干燥至极的沙砾在摩擦。

他似乎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嘴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但最终，那微微开启的缝隙又被他更紧地、近乎残忍地抿住了，拒绝沟通的姿态摆得十足，甚至比刚才更加决绝。

左奇函被他这态度彻底惹毛了，语气也冲了起来：

左奇函“陈奕恒！你说话啊！你对着安安能说出‘绝交’，现在跟我在这玩沉默是金？”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在寂静的走廊里形成了回音。

又或者是“绝交”这两个字本身，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陈奕恒某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陈奕恒猛地转回头。

那一刻，左奇函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竟然有些发红，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辨、几乎要溢出来的剧烈情绪。

但他开口的声音，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刻意营造出来的沙哑和冰冷：

陈奕恒“我的事，不用你管。”

左奇函“我不用管？”

左奇函简直要气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愤怒。

左奇函“你看看里面！你告诉我怎么不管？你告诉我，裴屿桉到底做什么了让你这样对他？啊？”

“裴屿桉”这三个字和“做什么了”的质问，像是双重猛击，狠狠砸在陈奕恒的心口上。

陈奕恒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眼神闪烁了一下，却又迅速被更深的倔强覆盖。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和动摇，仿佛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

但那缝隙出现得快，消失得更快，几乎下一秒就被一种更深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倔强和冰冷覆盖、填平。

他猛地推开左奇函试图拉住他的手，声音压抑着，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陈奕恒“他没做什么…就是…就是不想再和他做朋友了，不行吗？”

这话说得极其勉强，逻辑混乱，甚至连他自己说出来都显得那么底气不足，苍白无力，这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拙劣的谎言。

左奇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左奇函“不想做朋友了？陈奕恒，这种话你自己信吗？放假前还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回来就不想做朋友了？你骗鬼呢！”

左奇函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左奇函“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陈奕恒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提高了音量，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的烦躁和崩溃，还有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

陈奕恒“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别猜了！求你了！别问了！”

最后那句“求你了”，几乎带上了哭腔，但那不是柔软的哀求，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想要彻底斩断一切的嘶鸣。

说完，他不再给左奇函任何追问、阻拦的机会，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跌跌撞撞地大步朝着走廊黑暗的尽头跑去。

脚步又快又急，凌乱而仓促，仿佛身后的黑暗像猛兽一样地在追赶他，要将他吞噬。

左奇函“陈奕恒！你站住！”

左奇函急切的喊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愤怒，更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焦急。

但陈奕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快了，背影决绝而仓皇，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融入了那片更深的阴影里。

“嘭”。

左奇函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而结实的一声响，手背传来的刺痛感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陈奕恒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练习室门，脸上写满了无力感和愤怒。

这门里门外，隔着的仿佛是两个无法沟通、各自痛苦的世界。

而他，站在中间，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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