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幽冥般的灰暗悄然散去，苍白中透出些许罪恶的气息。

秋岁轻轻拍了拍自己略显冰凉的脸颊，“啪嗒”一声脆响后，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未拉上的窗帘，窗外夜色浓重得像泼墨一般。

“唉……”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口起伏着，似乎卸下了某个无形的重量。

怎么会想到黎尚呢？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谁在那？”紧跟着，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喀嚓喀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秋岁心跳一滞，来不及多想，蹬起鞋子一路往楼下跑去。她的脚底踩在木制台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

午夜时分，北岸市如同一只被囚禁已久的鸟儿，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生气。一座座高楼伫立在阴冷的空气中，仿佛正张开巨大的血盆大口，将整个城市吞噬殆尽，四周只剩下死一般的昏暗。

秋岁低头疾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几天前的景象——那时的北岸灯火辉煌，热闹非凡，而如今却只剩下一片荒凉和沉默。

警察局里，灯光暖黄却显得有些压抑。秋岁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喊道：“警察叔叔，我……我想起来了！”

蓝振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门口那个瘦弱的身影上。一个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局促地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示意对方坐下：“别急，慢慢说。”

秋岁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安地绞着裤腿，眼神闪烁不定。

蓝振温和地开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紧张。”

听到这句话，秋岁抬起头，直直盯着蓝振的眼睛，嘴唇微微颤动：“那个……伊老师，真的死了吗……？”

蓝振停顿了几秒，才缓缓点头：“嗯。”他的语气平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

她的神情逐渐恍惚起来，嘴里喃喃重复：“死了……死了……”

周围值班的警察皱眉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刚迈步准备上前，就看见陈羡从一旁大步走了过来。他径直坐到蓝振旁边，斜着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秋岁。

“如果你不是精神病，那你就是神经病。”陈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蓝振侧目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别乱说话。”

陈羡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摆摆手道：“我没说错，但凡懂点心理学的人都知道，她的精神状态没问题，她是装的。”

秋岁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向两人，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她垂下眼帘，又叹了口气，语气苦涩：“如果我真的是精神病，那该多好啊……”

短暂的沉默后，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道：“我和李庆都跟着伊老师补课，伊老师对我们很好。李庆不在了，我想去找伊老师聊聊，希望能得到一丝安慰。但当我推开他家的大门时，他突然塞了什么东西进我的嘴里，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蓝振听完，认真地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们需要证据。现在你虽然提供了信息，可没有任何实锤证明你是无辜的，所以嫌疑仍然无法排除。”

秋岁咬着嘴唇，点点头表示理解。

蓝振站起身拍拍衣服，语气轻松了些：“行，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医院吧。”他推了推身旁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的陈羡，“起来，送送人家。”

陈羡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麻烦死了。”但他还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秋岁连忙摆手拒绝：“不用的，警察叔叔，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这么晚了还麻烦您们太不好意思了。”

蓝振笑着摇摇头：“唉，你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多危险。他厉害得很，有他在我也放心。而且正好让他少给我添乱。对了，我姓蓝，你叫我蓝叔就行。”

秋岁腼腆地笑了笑：“那真是太谢谢您了，蓝叔。”

走出警察局，秋岁刚转过身，便看见陈羡双手插兜，倚在墙边等她。

她小跑几步跟上去，小心翼翼地开口：“谢谢你啊，真是麻烦你了。”

陈羡随口应了一句：“你要是真觉得麻烦，就不该大半夜逃出医院。”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甚至带点嘲讽。

秋岁的脸一下子红了，窘迫地低下头。

陈羡见状，耸耸肩补充道：“顺路而已。”

到了医院门口，秋岁再次感激地说：“谢谢你，我先上去了。”说完转身跑向医院的大厅。然而刚一踏进去，她立刻后悔了。

整栋大楼漆黑一片，连应急灯都没有亮。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突然间，脑袋一阵剧痛袭来，“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重要记忆快速闪过，又迅速消失。

秋岁踉跄着后退几步，重心不稳，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

“啧，真麻烦。”陈羡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满地啧了一声。

秋岁慌忙抓住他的胳膊借力站起来，声音微颤：“对不起啊，我有点怕黑。”

陈羡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直接塞到她手里：“拿着。”然后朝远处跑。

秋岁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有些发蒙。

不久，“啪”的一声，所有的灯骤然亮起。她环顾四周，满脸惊讶地眨了眨眼。

远远地，一个身影正朝她的方向奔来。

“给、给你手机……”秋岁赶紧把手里的手机递过去，小声说道。

陈羡接过来扫了一眼，随即问：“几楼？”

秋岁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哦，三楼。”

陈羡没再废话，转身迈步向电梯的方向走去。秋岁急忙跟上。

“配电室的人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了总闸，整栋大楼都断电了。”陈羡简短地解释，语气依旧冷冷的。

秋岁听了只顾着点头，不敢多言。

电梯到达三楼，门“叮”地打开。秋岁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那个，陈同学，真的很抱歉，让你跑这一趟。我已经到了，你就送到这儿吧，真的太感谢你了。”

陈羡弯了弯唇角，语气淡漠：“哦，没事，我本来就没打算送你到病房。”

秋岁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挥挥手：“但还是要谢谢你……”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声响缓缓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