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摧残

小汪别过身子，黑暗遮住她的面孔。库珐作势想要弥补她的过错，急忙开口道：“小汪，不是这样的！我刚刚有些冲动……”

　　小汪没有起伏跌宕，身体微微颤抖，只是难为情地，又含有一线生机地问道：“那是什么样的？”

　　库珐也说不清。

　　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向来镇定冷静的她，居然刚刚犯下如此冒犯而低级的错误。

　　就好像……被某个身影下了酒而灌醉了一样，说话变得肆无忌惮，言谈变得越来越随意。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小的心碎，晦涩的心意，掉在地上破碎开来。库珐的眉头紧锁在一起，转身投入黑暗之中，离去道：“我明天会将这个事情予你答复，小汪……再见。”

　　那拐角下的微弱灯光斜射，只剩下一个失意的女孩，一个无声哭泣的女孩，扶在墙壁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悲伤。库珐走了，心也散了，灯光最终“啪啦”一声退去了。

　　库珐可以想象得到，她刚刚说话的语气有多么的糟糕。她狠狠伤害了一个真诚的女孩子，仍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库珐捂着眼睛，接连不断地发出声音，断断续续地哽塞着。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对路的，晃来晃去，就这样幽幽地回了家中。妈妈已经将菜端上餐桌，笑眯眯地看着门前的库珐，道了句：“小珐呀，回来了。快点来吃饭，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茄子哦。”

　　库珐动作僵硬地放下书包，将鞋子脱掉放到门口，“哦”了一声后，便安安静静地走向厨房添饭。回餐厅坐下后，妈妈很快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万分关切地看着她，灯光下照射出她两鬓间斑白的白发。

　　库珐坐在餐桌前，难以启齿，只低着头默默夹着菜，眉心紧皱且不为所动。

　　“小珐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跟妈妈说一下吗？”

　　库珐摇摇头，还是不愿意诉说，她的手心早已捏出了汗，身上是热的，背后却又是凉的。整个屋子里狭小的灯光斜射到餐桌上，身后的客厅一片黑暗。

　　犹豫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松开扭在一起的眉毛，尽力绷出一个微笑：“妈妈，我今天下午被一个同学表白了，而且……看她的态度，她是认真的。”

　　妈妈舒缓地笑了笑，轻轻拍了一下库珐的背，温和地说：“原来是这样啊，这不是什么大事，小男生青春期有点情绪是正常的。”

　　听了妈妈的话，库珐感觉语气已经接近麻木，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人是女孩子。”

　　话音刚落。

　　啪嗒。

　　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库珐低头，余光瞥见妈妈颤抖着的双手。所有的感官都转移到这根筷子上，时间骤停。

　　在库珐听到那声筷子掉地的声音后，那一瞬间，外界被什么东西隔绝开来，她和妈妈被包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筷子的声音如此清脆与刺耳，甚至带有一丝讽刺。她垂下头，再也不敢看妈妈的眼神。

　　她此时万分确定，黄昏时她心里即将要被掏空的感觉，就是现在这个状态。

　　心透凉，还带有些无助、茫然和不知所措，被烫伤刺穿到后背。

　　妈妈她，不是很温柔有耐心的一个人吗，为什么会因为此事，而如此生气。她此时只有一个词语形容她自己——无助。狭小无助，只能听从妈妈的一切安排。

　　许久后，妈妈那张黑下去的脸，嘴角生硬地勾勒出几个字眼：“远离她。”

　　库珐眼神悄然掠过妈妈的脸，万分胆怯地问：“我们在学校经常互帮互助，她对我一直很好的……”随后便低下头去。

　　“我叫你从明天起远离她，这有什么难的？”妈妈捡起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摔，黑着脸大声道，“女生喜欢女生，这叫什么话？她就是个坏孩子！你跟她玩多了，你不也成为坏孩子了吗！”

　　“可是……”

　　库珐憋在肚子里的话，在肠胃里腐烂开来，缓缓下坠，肚子一阵一阵抽得疼。她痛苦地扶着桌子，只感觉周身遍布翻涌。此时妈妈的话语在她耳边无尽地放大，狭小空间里她唯能听见，面前妈妈冰凉的话。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无论有多大的成就，她只要是同性恋的话，一辈子就毁了！”那话响彻整个屋子，也响彻整个听觉神经。

　　那样绝情的话，不断地在她耳边循环播放。库珐瞪圆了眼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断重复着妈妈的话。

　　坏孩子，同性恋，一辈子……

　　就这样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