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雪,松软地铺了一地,风卷着呜呜的哭泣声,久久地萦绕在我的耳边,就像唐安如小兽般的呜咽。
唐安整个人埋在沙发里喘着粗气。他知道我晕血,所以割的不是很重。我不忍心让他停下来,他这时候也会听我的。
我这些小把戏他都知道,许是默默享受着这份疼宠,他从不言说。可想到这里,我的手忍不住抚上了他的手臂,两条手臂遍布深深浅浅的刀痕,有长有短,有快要愈合的,也有新割的鲜红。是骇人的深红。
他的手臂如今被我冰凉的指尖触碰,只一下,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我立刻将手缩回来,一边努力将手搓热一边很轻地说,“什么时候把你的床搬回你的卧室吧。”
窗外已经开始飘雪,凛冽的风将窗户拍打得很响,我忽然想起厨房里熬好的姜汤,还未起身去瞧,唐安已经跌跌撞撞地走来,他很匆忙,可我还是看到了。
很难说清那一瞬间的感觉。我性格算不上好,不爱说话不爱笑,不参加班级活动,只埋头学习,没有朋友没有喜欢的人,更没有人追我。这个世界上只有唐安爱我,把我当宝贝。
我不是神明,只是碌碌红尘中的一具肉体凡胎罢了,爱与恨都不能免俗。可唐安把这样平凡又普通的我奉为神明,只是看着我,爱意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一滴滴灼烧在我心尖,开出一朵鬼魅妖冶的血色玫瑰。这是我唯一的爱,也是我所有罪恶悲哀滋生的源头,我依赖它而勉力前行,又因它而噩梦缠身。在这个深深的夜里,我立在床边,将窗户打开,任由寒风卷着飘雪扑在我面上,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忽然心痛得厉害。唐安的话始终萦绕在我耳边,“这爱是有罪的吗?”一字一句反复敲在我的心口。
唐安是勇敢的,他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又对我狠不下心,所以伤害他自己。而他的神明实际上是个自私的懦夫,仗着他的爱苟且活着,又从不敢思考这爱的性质。他不愿逼我,不忍追问。
“姜汤凉了,我倒了。床已经搬走了。明早我给你热包子吃。”唐安走到我身侧,将窗户关紧,为我掸了掸身上的雪,“姐姐洗个热水澡再休息吧。”
我终于回过神来,刚想开口,这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不已。可我没有立场像从前那般扑进唐安的怀里了,我只侧了侧身,背对着他点头。
倚着窗台将泪擦干,听到他已然关了卧室门,我这才走回卧室。
不知道躺了多久,窗外的风雪那样清晰地在我耳边回响,寒凉像是一阵飓风,迅速将我整个包裹。我好像置身于一片广袤原野,雪将我的头发染白、手脚染红,呼出的一团团白雾烫地融化身侧的白雪。万籁俱寂的雪原像是被掀起的铺盖卷,将冷冰冰的雪紧紧裹在我身侧,可我又是那样热,烫的鼻息、手脚一点点将冰雪融化,雪水灌进我的身体里,血液先是沸腾,而又凝固,一片眩晕而又迷醉的感觉将我包裹。有人轻轻揽起我,温热的唇贴上来,从额头、眉间、鼻尖一直流连到双唇,然后将苦药渡给我,那么苦,苦得就像爱而不能,不爱亦不能,却像是什么仙泉一点点地祛除那寒热煎熬的苦楚。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哭了,只觉得面上有烫的泪,心尖那株血色玫瑰摇曳于荒郊雪地之中,兀然生长,被风吹弯了腰。它像是吸着我的血那般使我整颗心都灼痛难耐起来。
微微睁眼,映入眼的是宋枝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