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后,是潮水般涌来的深深感动,在他眼中化作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喉结不安地滚动着,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只化作一声轻叹。作为龙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银鲤血脉誓言的分量——那是以永恒的灵魂为代价的承诺,是超越生死的誓约。
“予安,你不必如此...”梵樾的声音几乎是哽咽的,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又在半空中犹豫,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肩上。他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银鲤誓言一旦许下,便是...”
他没能说完,因为予安的目光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坚定,如同天上的星辰般熠熠生辉,不因任何劝阻而黯淡。她注视着他,眼中的决心丝毫不减,早已将这个可能性思考了千百次,甚至做好了永世不嫁的准备。
那目光中的执着与坚决,让梵樾一瞬间看到了千百年前。
恍惚间,梵樾想起多年前初见予安时的场景。
那日天界暖阳初升,霞光如绸缎般铺满云端。年轻的梵樾身着崭新的甲胄,站在天庭入口处,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反复多次,掌心已满是汗水。
“龙族新晋侍卫梵樾,速去天帝宫中灵池值守。”传令官的声音让他猛然抬头,喉结不安地滚动。
天帝宫。这三个字重若千钧,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作为最低阶的侍卫,他本该在天界边境巡守百年,何德何能直接被派往天帝居所?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甲,生怕有半点不妥惹人耻笑。
沿着云阶而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薄冰上。梵樾的背脊挺得笔直,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惶恐。天界的建筑巍峨壮丽,每一根柱子都高耸入云,每一块砖石都散发着远古的威严。云雾缭绕间,仙鹤飞舞,灵兽漫步,一派祥和安宁之景,却让这个初来乍到的龙族感到格格不入。
“新来的?”一位身着银甲的守卫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审视,“今日天帝爱女降世,灵池需重兵把守,你且去西侧候着,不得有误。”
梵樾这才明白为何破格被调来此处——天帝之女刚刚降世,天界上下都忙着庆贺,人手不足,才会调动他这样的新兵。他既松了一口气,又紧张起来。守护天帝爱女,责任更加重大。
穿过九重宫阙,转过无数回廊,梵樾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灵池。他的脚步在池畔不自觉地停滞,呼吸也随之一窒。
灵池广阔如镜,水面平静得不见一丝波纹,仿佛不是液体,而是一整块被打磨至完美的银玉。池水不知从何处引来,也不知流向何方,散发着微微的银光,倒映着天上繁星,即使是白昼也能看到星光在水中流转,如同时空错乱,让人分不清是天映水还是水映天。
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化作缥缈的轻纱漂浮在水面上,时而如龙蛇起舞,时而似鲤鱼跃浪。这样纯净祥和的灵气,让习惯了战场肃杀之气的梵樾感到一丝不适,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轻柔地刺痛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过于清冽的寒泉。
正当他调整着呼吸,试图适应这陌生的环境时,一道微弱的银光从池心深处闪过,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却不知为何,精准地撞入他的眼帘。梵樾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迈了半步,目光紧随那光芒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