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静谧地笼罩着小小的诊所。刚才的喧嚣仿佛一场幻梦，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李小鱼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微微颤抖的指尖。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之前神秘力量的透支，让她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的海绵，沉重而酸软。但看着诊疗台上那团微弱起伏的小小身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
“生理盐水，温度稍微调高一点点。”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张小妹连忙调整好输液袋的温度，熟练地挂在旁边的支架上，眼神里满是担忧：“小鱼，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不我给林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帮帮忙？或者我们现在就把小狗送到市立医院去？”
李小鱼摇摇头，一边用镊子夹起一小块沾染了泥土和血污的皮毛，一边轻声说：“林医生说得对，医者先要自保。我已经用了…不该用的力量，现在不能再依赖捷径了。而且，”她顿了顿，动作更加轻柔，“送到市立医院，路上的颠簸，还有等待的时间…对它来说，可能就是最后的稻草。在这里，至少我们能立刻处理。”
她的目光落在小狗那条不成形地扭曲着的后腿上，眉头紧锁。掌心的图案似乎又在隐隐发烫，那种熟悉的、想要介入命运轨迹的冲动再次浮现。她能“看”到，那代表着小狗生命和健康的丝线，纤细、黯淡，并且在骨折处纠缠成一团混乱的死结，周围还弥漫着代表感染和痛苦的灰黑色雾气。只需要轻轻一触，用意念引导“功德”之力去梳理，或许就能…
不。李小鱼猛地攥紧了左手，右手依然稳定地操作着器械。她想起了林天佑那严肃的眼神，想起了张小妹那句“不要伤害自己”，更想起了使用力量后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体内“功德”储备几乎见底的空虚感。救赵明的猫，消耗巨大，若不是那只猫本身命不该绝，加上赵明平日也算爱护动物，积攒了些许微薄的“善缘”可以被她借用转化，恐怕自己早已倒下。这只小狗…它的命运之线更加脆弱，要强行扭转，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
“小妹，你刚才问我代价是什么…”李小鱼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代价就是…每一次干涉，都在消耗我自己。像是在燃烧生命，或者…更玄乎一点，像是在透支未来的运气。而且，那种力量，用多了，会让人迷失的。”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会让人忘记，作为普通人，一步一个脚印去努力，才是最踏实的。”
张小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李小鱼专注而疲惫的侧脸，心里一阵发酸：“小鱼…你背负的东西，是不是太沉重了？”
李小鱼没有回答，只是将清理干净的伤口用消毒碘伏再次擦拭，动作一丝不苟：“别想那么多了。帮我把骨科器械盒拿过来，我需要探查一下骨折的具体情况。还有，准备好抗生素和止痛针剂。”
“好！”张小妹立刻行动起来，打开器械盒，将里面的骨钳、探针等一一排列整齐，又转身去药品柜里取药。
诊所里再次陷入了忙碌的寂静，只有器械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和小狗因为疼痛偶尔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李小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探针检查着断骨的边缘，感受着骨骼碎裂的程度和位置。这需要极度的耐心和精准的触感，容不得半点差错。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口罩的边缘，洇湿了一小块。
“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一点，”她低声说，声音里透着凝重，“是粉碎性骨折，还有几块小的碎骨片游离出来了。必须非常小心地复位，否则…”
“否则会怎样？”张小妹紧张地问，手心都攥出了汗。
“否则可能损伤神经和血管，导致这条腿彻底残废，甚至引发更严重的感染。”李小鱼抬起头，看了张小妹一眼，“小妹，接下来会有点…嗯，场面可能不太好看，你要有心理准备。帮我固定好它的身体，千万不能让它乱动。”
张小妹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小鱼你放心做吧！”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更稳固的方式按住了小狗的前半身，同时柔声安抚着：“乖狗狗，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医生姐姐在救你…”
李小鱼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最关键的骨骼复位。她的眼神锐利如鹰，双手却稳定得像磐石。尽管身体疲惫欲裂，但常年累月积累的兽医经验和解剖知识在这一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不用去看那些命运之线，也能凭借触感和经验，判断出骨骼的走向和肌肉的纹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诊所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张小妹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死死地盯着李小鱼的双手。她看到李小鱼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脸色也愈发苍白，嘴唇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让李小鱼休息一下，但看到对方那专注到极致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打扰，可能前功尽弃。
终于，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李小鱼松了一口气，额角的汗水大滴地滚落下来。
“好了…暂时复位了。”她用手背擦了擦汗，声音嘶哑，“小妹，生理盐水冲洗，然后准备缝合肌肉和皮肤。”
“太好了！”张小妹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递过冲洗器。
接下来的缝合工作相对轻松一些，但同样需要细致。李小鱼一针一线地缝合着撕裂的肌肉和皮肤，动作依然精准，只是速度慢了下来。她的体力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小鱼，你还能撑住吗？”张小妹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要不剩下的我来？虽然我缝合技术没你好，但至少能让你歇歇。”
“不用。”李小鱼摇摇头，坚持着，“这点活儿我还是能干的。你帮我把旁边的保温灯打开，再找条干净柔软的毯子铺在笼子里。”
“嗯！”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李小鱼小心翼翼地为小狗的后腿打上夹板，缠上绷带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透过窗户，给诊所内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李小鱼直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幸好及时扶住了诊疗台的边缘。
“小鱼！”张小妹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有点脱力。”李小鱼摆摆手，靠在诊疗台上喘息着，“把小家伙轻轻放进笼子里吧，输液速度调慢一点，注意观察它的呼吸和体温。”
张小妹小心翼翼地抱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狗，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全，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满足的咕噜声。
“它好像…舒服多了。”张小妹惊喜地说。
李小鱼看着笼子里安静下来的小生命，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容，尽管那笑容看起来虚弱无比。“生命力…真是顽强啊。”她轻声感叹。
“是啊！”张小妹把笼子放在一个温暖避风的角落，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输液管，“对了，小鱼，我们忙了一晚上，还没给它起名字呢。”
李小鱼想了想，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说：“就叫…‘晨曦’吧。希望它能像这早晨的阳光一样，迎来新的生机。”
“晨曦…真好听！”张小妹念叨着，“晨曦，你要加油活下去啊！”
李小鱼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几乎是瘫坐下去，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内部那缓慢恢复的能量，以及掌心图案逐渐平息下来的灼热感。
“小妹，”她睁开眼，看着依旧精神十足（或许是担心和兴奋撑着）的张小妹，“你去后面休息室睡一会儿吧，这里我先看着。”
“那你呢？”张小妹不放心，“你比我累多了！”
“我…我坐着眯一会儿就行。”李小鱼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放心晨曦。等它情况再稳定一点，我再去睡。”
“不行！”张小妹态度坚决，“你必须去休息！晨曦有我看着！你忘了林医生怎么说的？医者要自保！你要是累垮了，以后谁来救这些小可怜？听我的，快去睡觉！”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李小鱼，把她往后面的休息室推。
李小鱼实在没什么力气反抗，半推半就地被张小妹塞进了休息室的小床上。
“好好睡一觉！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张小妹给她盖好薄毯，语气不容置疑。
看着张小妹关上门离开，李小鱼躺在柔软的床上，感受着疲惫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黑暗中，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古老而模糊的声音在意识深处低语，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叹息。
“命运的丝线…凡人之躯…功德…平衡…”
她太累了，无法分辨那声音具体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选择用普通的方式救治晨曦，虽然辛苦，虽然结果未知，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或许，这才是“命运编织之手”真正应该存在的意义——不是取代努力，而是提供一个选择，一个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可能，以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而现在，她需要休息，需要恢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未来可能需要她伸出援手的，那些脆弱的生命。
在晨曦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逐渐喧闹起来的城市背景音中，李小鱼终于沉沉睡去。她的右手掌心朝上，那神秘的图案在初升的阳光下，仿佛也安静了下来，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时刻。而诊所外间，张小妹打着哈欠，却眼神明亮地守在晨曦的笼子旁，小心翼翼地记录着它的生命体征，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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