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在离开芦苇塘后兵分三路,砚修同文潇、裴思婧和白玖前往义庄,卓翼宸独自一人前往被发了水鬼喜帖的齐府,而赵远舟则去忙他口中的要事去了。
正值未时,外面纷纷扬扬飘起小雪,雪花在深秋的风中轻盈的飘落,静静覆盖在枯枝败叶上,这场雪将深秋的萧瑟与落寞一扫而空,也为这满是枫红色的深秋添上一抹纯净的雪白色。
义庄外阴森幽冷,纸钱在空中零零落落,加之阵阵秋风吹过,让人看着禁不住脊背发寒。白玖看着眼前这场景直接犯怵,正要以医官与仵作非一种职业为借口逃离此地,却被裴思婧捉住药箱,拽进义庄内。
义庄内挂满白布,奇怪的是地上空荡荡一片,一具棺材也没有。
裴思婧这里怎么一具尸体都没有?
砚修同文潇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那抹了然,看来他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砚修掀开面前白布,恰好跨至白玖身前。
砚修是吴言。
只听一声悠长而尖锐的惊叫声划破空气,白玖被突然出现的砚修和文潇吓得急忙躲到了裴思婧身后。正面遭受这突如其来的音波冲击的砚修,愣在原地足足半秒,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砚修抱歉。
白玖没事,砚修哥,我还以为这义庄里果真闹鬼呢。
文潇被这番话逗得轻笑出声,然而笑意未消,她的思绪便已悄然转回到正事上,面容渐渐蒙上了一层凝重之色。
文潇定是吴言从中作梗,为了阻止我们查案,他派崇武营的人提前处理了尸体,毁尸灭迹。
如此,众人也觉得无需再逗留在这义庄之中,正欲转身离去之际,却猛然发现砚修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棺材。那棺材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是从黑暗中悄然浮现,无声无息间透出一股森然的气息,让原本就有些压抑的氛围更添几分凝重。
砚修也已对身后异样有所察觉,他示意文潇三人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则将手缓缓伸向腰侧剑柄之上,随即动作迅疾的拔剑转身,另一只手则飞快的将棺材盖子挪开。
砚修身上杀意若隐若现,剑身霎时间便逼向那人颈侧,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停下攻势,距离对方颈侧动脉仅有分毫时停住。
砚修赵远舟?
赵远舟是我。
即使冰冷的剑刃已抵在脖颈之处,赵远舟脸上的笑意却未曾有丝毫消减,他缓缓垂下眼眸,视线落在砚修紧握的剑身上。那剑身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可这光芒似乎并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赵远舟剑下留妖啊,阿砚。
砚修缓缓将长剑归入鞘中,剑柄微凉的触感却未能平复他心头的波澜。他的眉心依旧紧蹙,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赵远舟腿上的伤痕——那是一道溃烂的伤口,鲜血正悄然渗出。然而,砚修却移开了视线,转身退向身后的一片阴影之中。
文潇你怎么来了?
赵远舟一边目光紧随砚修一边回答文潇的问题,直觉告诉他,刚刚的玩笑开大了。
赵远舟崇武营的人把所有尸体都毁尸灭迹了,但我神通广大,从他们手中抢了一具宝贵的尸体。
文潇也注意到赵远舟未自动愈合的伤口,裴思婧解释此伤来自崇武营猎妖箭,其箭头淬了专门针对妖兽的毒,会使伤口无法愈合,一直溃烂不能医治,白玖在此时面色骄傲的站出身来,胸脯挺的老高,将疗伤的药给了赵远舟。
随后便是一人验尸,四人围观。
文潇在棺中尸体上发现一枚不同于之前砚修发现的鳞片,这枚鳞片通体漆黑,上有血迹残留,赵远舟接过后闻了闻,随即露出释然的神情。
赵远舟破案了,是冉遗鱼。
几人去酒楼稍作停息,这一天时间便过去了。
这几日,为了办案方便,缉妖司特意为砚修收拾出一间房来,直到此案被侦破之前,砚修都住在这。
今夜,夜空澄净无云,月华如练,清冷的光辉倾洒大地。繁星如同碎钻般镶嵌在深邃的天幕之上,闪烁着幽微的光芒。午间那场轻柔的小雪过后,天空放晴,却也悄然带走了几分暖意,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寒意。
砚修正伫立在窗前,一阵夜风猝不及防地袭来,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在他抬手欲要关上窗户之际,却敏锐地捕捉到屋内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一道气息,那气息变化很微妙,令人难以捕捉,这般悄无声息便潜入他房中的人,除却那只大妖,砚修实在难以再想出他人。
砚修你来作甚?
砚修抬手阖上窗户,随即转身,目光落在房间那片幽暗的角落。只见一抹身影自阴影中缓缓浮现,那人缓步走出,五官精致得如同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眉目间尽是如诗如画的韵味。
他的眼眸深邃幽远,仿若夜幕下的深潭,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慵懒与不羁之色。即便屋内光线昏暗,却依旧无法遮掩此人那令人过目难忘的容貌。
赵远舟我来看看小将军还气不气。
砚修并未作答,只是移开了视线。这一动作落入赵远舟眼中,令他心下顿时了然。看来是还气着呢。
砚修那时剑尖距你的颈侧仅余毫厘,你为何竟不躲?
赵远舟因为我还站在棺材里啊。
赵远舟身形一闪,只用一瞬便来到砚修面前。
赵远舟而且,我相信小将军你一定不会伤我。
砚修你有妖力,不是想躲就能躲?
砚修且刀剑无眼,如若我没收住手中剑,剑上还淬了妖也无解的毒,你可知后果?
赵远舟那便是一死,况且能死在阿砚手下,我也……
砚修你…似乎将生命视于无物,为何?
砚修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眼中满是困惑。他凝视着赵远舟,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线索,却只觉得更加摸不着头脑。这份不解并非单纯出于疑惑,更带着几分忧虑。
砚修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忧虑些什么,他只是遵从内心,跟随本意。
赵远舟因为我是妖,活了上万年,生死与否,早已看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