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

离仑很快便离去，离开前他略带深意地瞥了砚修一眼。他的下唇仍残留着血迹，在转身之际，他抬手轻轻一抹，那殷红的血便晕染在下唇上。

赵远舟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正欲再次出手，离仑却先一步离开曹清音的身体，曹清音身子一软，刚要倒地，被砚修眼疾手快的接住，他在曹清音的鼻前探了探，见鼻息正常才松下一口气。

赵远舟从砚修怀中接过曹清音，下一刻便如一阵轻风般消失在房中。砚修知道他是要将曹清音送回曹府，然而，往日那个行事总是带着几分话语的赵远舟，此刻竟是一句话也未留下，这不由让砚修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直觉告诉他，现在的赵远舟很不对劲。

没过多久，赵远舟再度出现。砚修正欲开口询问曹清音的状况，却见赵远舟步伐沉稳地朝他走来，每一步都似携带无形的重压，令人喘不过气。直至此时，砚修才惊觉——赵远舟依旧是一副双目赤红、周身尽是戾气的模样。

砚修赵远舟？

直至走到砚修身前，赵远舟才缓缓停住脚步。他没有急于开口，只是默默抬手，轻轻附上砚修的面颊。起初，他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之物一般，拇指只是温柔地在砚修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然而，随着心中情绪渐渐涌动，他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此刻的赵远舟感觉理智正在从指尖一点点溜走。他下午悄悄跟在砚修身后回到将军府，只为暗中守护砚修周全。他深知离仑绝不会轻易放弃对砚修的觊觎，可当真正面对那一幕时，他还是被狠狠击中了心底最脆弱之处。

看到砚修红肿的嘴唇，再瞧见离仑嘴边带着血迹的伤口，一股滔天的戾气猛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抹去离仑留下的所有痕迹。赵远舟的眼神深邃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暗涌翻腾。

砚修忽感下唇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一抹鲜红的血色缓缓溢出。赵远舟见那抹红色，仿若被冷水浇头，瞬间恢复了理智，停住动作。

砚修冷静了吗？

赵远舟并未答话，只是轻轻抹去砚修唇瓣上那抹红色，指尖停留片刻后缓缓放下。他已恢复往日模样，面上的神情虽恢复如初，但砚修依然能从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难以平息的思绪波动，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涌动。

赵远舟抱歉，是我没保护好你。

砚修自责这个做什么，谁也没有必须保护好谁的责任。

赵远舟可我必须保护好你。

赵远舟目光灼灼，眼神中的真挚近乎炽热，仿若砚修有一丝不信，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掏出心脏，置于对方面前，以证真心。

砚修并非不信，只是这份信任中夹杂着太多疑惑。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像他始终无法理解，赵远舟为何会对自己这般温柔以待。那些遗失的记忆里，他们或许是相识的，可如今，赵远舟眼中的神情，不像是面对故友时会产生的，而是砚修所读不懂的。

他微微偏过头，与赵远舟错开视线。

砚修你怎么知道离仑来这？

赵远舟下午曹清音离开后，我便暗中跟随你来到了将军府，我猜到离仑会再来找你，可没想到终究晚了一步。

赵远舟的目光落在砚修的嘴唇上，他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已藏起眼中的暗流汹涌。

砚修注意到他的目光，无碍的抹了一把嘴，扯到唇瓣的伤口表情也丝毫未变。

砚修不用在意，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赵远舟还想说什么，砚修却已将话题转移。

砚修你今晚还回去吗？

赵远舟微微一愣，目光转向砚修时带着几分惊奇。砚修却神色无常，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仿佛他真的只是关心赵远舟今晚的去处。

赵远舟立刻恢复往日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赵远舟缉妖司外围设了一层法阵，我若现在回去，定然会惊动小卓他们，现在时辰已不早了，他们恐怕都睡下了。

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砚修明白，稍一沉思便下定了决心。

砚修那你今晚便留在这吧。

赵远舟见目的已然达成，唇角的笑意终于忍不住蔓延开来。视线追随着砚修的身影，见他径直走向卧房，便也随后跟去。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微微一怔——砚修正卷起一床被子，扛在肩上似要离去。赵远舟心下一紧，及时伸手按住了他。

赵远舟你这是作甚？

砚修你睡这，我去书房。

说完他又要抬步走，赵远舟又加施力气才又将他按住，砚修疑惑的看着赵远舟，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解。

赵远舟你我都是男人，难道还怕我会对你做什么不成？

砚修微微一怔，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离仑刚才对他所做的事，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后更加用力地挣扎着，试图从赵远舟的掌控中挣脱出去，然而下一刻，赵远舟却猛地将他扑倒在床榻之上。

赵远舟哎呀，困了困了，这一晚上我都在外面受冻，身边得躺着个‘暖炉’才能安然入睡。

砚修本来在推赵远舟的肩膀，听见这话后他迟疑一瞬。

砚修妖也会困？

赵远舟轻笑一声，温热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拂过砚修的颈间，带来一丝令人悸动的痒意。那气息在静谧的空间里悄然晕开。砚修只觉肩颈处一阵酥麻，身体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赵远舟重点不是这么抓的，阿砚。

赵远舟伸手拽过一旁的被褥，轻捷地一翻身，顺势躺到了砚修身旁，而后将被褥覆在两人身上。

赵远舟我就当你答应了，晚安。

随即不等砚修恢复，便自顾自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四周静谧无比，砚修只觉脑海如同被打乱的丝线，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刚刚的情形不断在脑海中重演，他觉得被赵远舟扑倒时，自己应该更强烈地去抵抗才对，可实际上，面对赵远舟的接近，心中竟没有升起半分抗拒之意，不似离仑接近时，他满心满脑皆是抵触。

他搞不懂，更理不清。

随着睡意如潮水般缓缓涌来，他渐渐放弃了思绪的挣扎。意识如同飘荡在无尽的迷雾之中，越来越模糊，最终被温暖而柔软的梦境轻轻包裹，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待身旁呼吸渐渐变得深沉，赵远舟缓缓睁开双眼。他轻轻侧过身，单手支起上半身，视线温柔地停驻在砚修那熟睡的脸庞上。此时，他的眼眸盛着一泓春水，静谧而深邃，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柔与珍视，只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人，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的美好。

他抬起手，那只手上拇指仍沾着方才从砚修唇瓣拭来的血迹，猩红刺目。他缓缓将拇指凑近自己的嘴唇，轻轻按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世间最脆弱的珍宝，其中蕴含的情愫复杂难明，只有赵远舟自己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