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年间,妖怪横行。
距天都百余里外的田庄,居住着一位貌美妇人,身边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桑桑,去玩吧,娘得带着仆人把庄子翻修一下。”妇人侧身,打发女儿去别处玩。
“娘亲,那我去玩了!”扶桑提着裙摆,跑出去。
“慢点,当心甩了。”
妇人身边的老嬷嬷一脸忧愁,“夫人,我们把小姐带到这里来,就能躲开丞相府的追杀了吗?”
“沈捷阴险狡诈,不堪托付,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如今我躲到这小镇中来,那太子爱娶谁娶谁,我们桑桑才不稀罕!”怀英一挥袖子,转身进门。
扶桑身边跟着个年龄相仿的丫头。
“小姐,我们去前面林子里追兔子吧?”
“嘘,小点声,别把它吓跑了。”
两人放轻脚步,步步靠近那只兔子。
扶桑脚下猜中了什么,整个人朝一边倒去。
“呃!”
一声沉闷的痛哼。
扶桑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抬眼望去,一张俊美却苍白的脸庞映入眼帘。
这人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容貌瑰丽,特别是那双眼睛,凶光毕露,像是话本中吸食人气的恶妖。
“啊!”
扶桑惊叫着往后缩,丫头菱香也怕得要死,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人下一秒就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扶桑大着胆子,上前踹了一脚他的大腿,没有反应。
菱香猜测,“小姐,他不是死了吧?”
“不知道啊。”
“那咱们要救他吗?”
“要不,要不就不救了吧,”扶桑拉着菱香的手,转身就跑。
树叶被风吹动。
两人跑了半天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见了鬼了?怎么还在这?”扶桑抹了抹额角的汗。
菱香直觉身上发冷,“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要,要不然,咱们把他拖上试试?”扶桑提议。
没办法,两个小姑娘找来藤蔓,绑在他身上,一人拖一边,把人拖着走。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阴郁小姑娘探出头,“该死,居然敢拖着大人。”
不过她们两个凡人好像也没办法了。
果然,带上他,她们很快就走出了林子。
他睡得混混沉沉,恍惚间,感觉到有人捏住了他的鼻子,一股浓重的苦涩在嘴里满眼,不自觉吞咽着苦涩温热的液体。
“喝下去了,喝下去了。”扶桑高兴。
离仑紧皱着眉头,到底是谁再给他灌药,他是妖怪,不用喝药!
天渐渐黑了下来。
无数细小的黑气涌入他的身体,他的伤势慢慢好转。
忽然间,他手指一动,缓缓睁开双眼。
微微烛火映照着她白玉的面颊,螓首蛾眉,唇瓣微张,露出一点白净的贝齿。
离仑抽出自己的袖子,扶桑立刻就被惊醒了。
“你醒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离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单手掐住扶桑纤细的脖颈,抬手一挥,屋内烛火全部熄灭,唯有点点月光洒进屋子。
“小姐,小姐。”
屋内不见应答。
“小姐今天歇息的挺早。”
“是早了些,可能赶路太累了,别说我一个大人都觉得累。”
“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门外人渐渐走远。
扶桑说不出话来,渐渐有些喘不上气,伸手抓住他的手,试图解救自己的脖子,奈何力量悬殊,离仑纹丝不动。
离仑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扶桑痛苦的神色,由衷感叹:凡人,真是脆弱。
扶桑眼角滑落一滴清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热的。
这滴眼泪像是砸进了他心里,忍不住心头一紧,不自觉放松力道,却没有把手从她脖子上挪开。
扶桑得到解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脸色缓了过来。
她后知后觉地委屈起来,双眼湿润,下一秒,就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呜~”扶桑抽抽噎噎地哭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救了你,还给你煎药喝,守着你醒来,你醒来就要杀我。呜呜~你个没良心的,你太坏了你,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你死了算了!”
哭得他发晕。
离仑抬手,还没做什么呢?
扶桑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往后缩了缩,也忘记哭了。
终于清静了。
离仑收回手,“别吵,不然杀了你。”
扶桑不敢哭了,但是她控制不住啊,只好默默掉眼泪,不敢出声,那样子好不可怜。
“这是哪?”
“我家。”
“我知道是你家,我是问这是什么地方?”离仑不耐烦了。
“清水镇。”扶桑见状出声,“你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别杀我和我的家人,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我发誓!”
看着眼前人举手发誓的认真样,离仑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是吗?可是我觉得死人更能保守秘密。”
“呜~”扶桑嘴一撇,“我是一定要死吗?我还年轻,我还没嫁人呢!”
“闭嘴。”
离仑闭了闭眼。
扶桑不说话了。
离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抬手一挥,扶桑立刻倒在了床榻上。
离仑起身走出房门,对面屋顶上,傲因已经等了很久了。
傲因消失在屋顶,转瞬间来到离仑身边。
“恭喜大人冲破封印!”
“只是一缕精魂得以解脱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八年了,不知道故人还记不记得我?”离仑抬手,一个精致的拨浪鼓出现在他手中,“傲因,去。给这人间添些热闹。”
“是,大人。”傲因话锋一转,“她会不会把大人的事情说出去,要不要我杀了她?”
离仑二人目光落在屋内,扶桑的脸上。
片刻,离仑淡淡道:“不必,刚刚离开,我魂魄不稳,正好这院中有棵槐树,可以养我精魂,留她一命,谅她也翻不出浪花来。”
“是。”
扶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她扶着压麻的胳膊,轻呼,“嘶,唉?那怪人呢?”
菱香端着铜盘进来,“小姐,你醒了。”
“菱香,昨天那个怪人呢?”
“不知道啊,走了吧,走了才好,一个男人留在小姐这里,传出去对小姐名声不好。”菱香拧干帕子递过来。
扶桑也松了口气。
走了就好,她可不想再体会一次死亡的恐惧。
日落西山。
这一天,扶桑都过得高兴。
回到房间,她嘴角都没落下来。
在看到暖阁上坐着的人后,她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