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祭奠的人散去,扶桑都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笼罩了在她的头顶,挡住了刺眼的日光。
扶桑抬头,离仑的身上泛着微光。
离仑单膝跪地,手里拿着拨浪鼓,“你。”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仑,你来了,”扶桑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塞到离仑的手里,“这是这个庄子的地契,仆人已经遣散了,这里我以后也回不来了,你和傲因就住在这,也算个容身之所。
这地契就当我们相识一场的礼物了,你和傲因要好好的。”
离仑捏着地契。
扶桑望着他的眼睛,竟从里边感觉到了几分安慰之色。
不知为何,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扶桑扑上去,搂住离仑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肩上,低声呜咽,“我没有娘了,我娘死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
离仑默不作声,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拿着拨浪鼓的那只手轻轻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扶桑泣不成声,哭得撕心裂肺,到最后哭得累睡着了。
离仑心底泛起一阵波澜,闷闷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扶桑走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其实他在的,只是没有让扶桑看见。
傲因站在离仑的身边,望着扶桑离开的背影,问道:“她要走了,不留住她吗?”
“你就这么喜欢她?”
“她跟其他凡人不一样,”傲因道:“我喜欢她。”
“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离仑神色漠然,“人妖殊途,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不用说也明白。就这么回归到各自的生活中也好。”
傲因不再说话。
天都的天气总是阴天,要不就下雨,难得见到晴天。
这里的房屋府邸也都是庄严肃穆的,不如田庄的清新明亮。行走坐卧都要讲规矩守礼仪,无趣又沉闷。
丞相将妾室扶正,扶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那个妾室本就讨厌她,丧女之痛更是发泄在她身上,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罚跪罚抄女则,总之不留痕迹折磨人的法子一个接一个。
大多数被她挡了回去,可总有中招的时候。
她的心情越发的沉闷,脸上的笑容也日渐减少。
唯有挚友阿嫣的书信,是她这阴郁的日子里那一点色彩。
“小姐,齐小姐说什么了?”菱香好奇。
扶桑:“阿嫣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
“嗯嗯,”扶桑解释道:“听说是个很好的男子,温柔体贴,阿嫣话里话外都是掩不住的夸奖。想来这位公子是个不错的。”
菱香转念一想有些担忧,“不过,齐老爷是个见钱眼开的,这位公子若是个贫苦出身,恐怕是要被看不起了。”
“阿嫣信中说,这位公子家世是不好,估计有的闹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对鸳鸯能否如意。”扶桑想着都有些心灰意冷。
菱香见状岔开话题,“对了小姐,最近梵香楼新出的出戏,叫什么《白蛇传》,我们去瞧瞧也当散散心了。”
“丞相夫人不会同意的。”
“也是。”
“不过,我有办法,就说是给父亲祈福好了,父亲最信这些鬼神之说。”
“太好了!”
半年多,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
真热闹。
梵香楼里人满为患,戏台上演着新戏,台下叫好声不断。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梵香楼大门紧闭。
迷蒙的黑雾侵袭整座楼,阴气四溢。
“峨眉山啊,奇幻的仙境,霞光普照,祥祥连绵……”
扶桑鼻尖嗅到一阵香气。
台上曲调婉转,声音却渐渐飘远。
“听,因何仙风阵阵?啊,是一朵飘着的云,载着两个民间装束的窈窕淑女,自由自在的地飘向人间,飘向红尘……”
扶桑倒在桌上,彻底失去意识。
狂风刮过,一切恢复正常。
唯有菱香高声叫起来,“小姐不见了!”
扶桑意识昏昏沉沉,似有听到流水声。
她被放到了小船上,船头一盏红灯笼挂着,她的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火红嫁衣。
水鬼娶亲。
真是有够倒霉的。
不是只抢出嫁的新娘吗?
与她何干?
河堤边,一双湿润的大脚走到岸边。扶桑的船自动靠近岸边。
扶桑摸到头上发钗,用尽全力冲他刺去。
这些动作在冉遗眼里压根就不够看的,轻轻抬手,她就飞了出去,身子撞上木板,疼得要命。
几乎动弹不得。
她尝试双手撑地爬起来,也徒劳无功。
冉遗慢慢蹲下,抬手就要解决她。
扶桑下意识双手交叉,挡在面前。预料中的痛意没有传来,汹涌的戾气也消散了。
冉遗终于开了口,“你的手绳,哪来的?”
“我,我朋友送的。”扶桑结结巴巴的照实说。
“你叫沈扶桑?”
“是。”
“不该是你出现在梵香楼,为什么在那?”
扶桑:“原来定了位置的姑娘要出嫁了,我就跟她买的,想来听曲。”
冉遗收回手,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啊?”
扶桑一脸迷茫,“你不杀我了?”
“走不走?”冉遗耐心不足。
“走!”扶桑当即立断地爬起来,脚踝钻心的疼,“我,我脚。”
冉遗见状,放下宽大的袖子遮住手,抬起来。
“多谢,”扶桑把手隔着衣服搭在他胳膊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大胆妖孽,还不放了沈姑娘!”
一道冷冽的剑气,凌空而来。
冉遗抬手推开扶桑,就迎了上去。
扶桑整个人轻飘飘地跌出去,一条强劲有力的胳膊拦住她的腰,带着她远离战场。
“唉?小卓你也太冲动了!”
赵远舟见她站稳才松开手,“没事吧,美人?”
等见扶桑摇头,他才转身就去帮忙。
冉遗难敌赵远舟,倒在扶桑脚边。
扶桑脚下一歪倒在地上,拼命朝冉遗使眼色,“挟持我,挟持我。”
冉遗立刻会意,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挡在自己身前。
“退后!不然我杀了她,我倒要看看未来太子妃死了,你们怎么跟朝廷交代!”冉遗冷哼一声。
没办法,两人收了法力。
冉遗将她往前一推,转身消失。
扶桑朝前扑去。
不是吧,这家伙力气也太大了吧!
这一摔,非得破相不可。